1 ) 观众的双重生命以及神-人视角
在资料馆再看本片的时候,强烈感觉到当今电影制作的投机取巧。
一旦我们可以通过导演、剧本、表演、摄影、剪辑、布景、声效等去评析一部电影的时候,电影这门艺术也就被误解了。这也许是电影走入的误区,尤其在一种评选机制下这种分别变得更加明显。诚然,电影是一门综合艺术,类似于”组装“,基于上述各方面组合而成。电影因而变成一种文化工业,可以通过流水线批量生产出来。
好莱坞成为最佳典范,应该颁发荣誉证书。而最佳颁奖人士无疑是奥斯卡。奥斯卡难道不是已经成为好莱坞体制内部延伸出的肯定与嘉奖,而没有其他电影人太多的份。这种可疑的机制,实则需要我们多做一些思考:奥斯卡的成立缘起?以及与好莱坞的紧密关系?答案或许就能明晰。
反抗是无效的,任何反抗必将失败。好在,作为观众的我们有权拒绝,我们至少还有一些虽然极为少数的选择可能。像费里尼、安东尼奥尼、伯格曼、塔可夫斯基、安哲罗普洛斯、以及基耶斯洛夫斯基的电影,就在选择之列。一个尝试以好莱坞的电影品味去评析这类导演的电影,结果只能以失败告终。到底什么会是费里尼的导演水准?剧本有何亮点?演员的表演又如何?或摄影的布光等等?听起来就像是一种侮辱。
真正伟大的作品来源于生命体验,也只能通过体验去观看它。可惜大多数观众已经被好莱坞喂养出挑剔口味,非得单独去作分析不可。对于《两生花》这样的电影,此举动何必要之有?那个我们无法说出的贯联两个相异空间的生命经验,探问其用意又有何意义之有?为什么我们不能放松身心地去体验这种神秘性?苏珊·桑塔格举起“发对阐释”的大旗已经过去半个多世纪,能聆听者依然寥寥。
难道我们终将面对电影的终结?毁于自己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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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生花》的视角是一种连通神-人的视角:一方面,客观的镜头审视了这个人类世界(注意那个维罗妮卡看向屏幕的关键镜头;另一方面,镜头不断模拟维罗妮卡的眼睛,将所见回予观众。
这就导致了摄影机机械性的消解,具有了神-人两性。无论是在固定镜头还是移动镜头上,这种机械性都没有被暴露出来,而是隐藏在“注视”之中:可能是一个超越者的目光,也可能是维罗妮卡的目光。影像便被这两种交织的目光所击穿。
普瑞斯纳的配乐不是作为影像的附属,而是影像本身都出现。它成为听觉影像,与视觉影像并置。
神-人视角也反映在这种听觉影像上:纯净的圣洁的女声,清越忧伤的笛音与合奏,贯穿始终。一种神性的敬视,游走于天堂与人间。
电影结尾,父亲停下锯木头的动作,这一幕之前正好是女儿停车抚摸树干的镜头,这一感应比起维罗妮卡的双重生命更能说明电影主题。
2 ) 谁来抚慰薇罗尼卡的悲伤。
她有一张大床。她一个人睡。可是有什么东西会把她挤到边缘,甚至掉到地板上,弄疼自己。
她阅读,深奥的和肤浅的。她在独处时突然沉默,看到内心的巨大空洞。
她奔跑,在灼热阳光下,也在大雨里,在繁华城市的街道,也在广袤的草原。她只是突然想要奔跑而已。
另一个她,她们彼此陪伴抚慰,张望彼此的生活,即使有时候什么也看不到,友情,长久而柔软,比爱情更令她信赖。她们相似或者相异,一直相亲相爱。
她曾经寄望于爱情,寄望于一个男子。她相信他是独特的,唯一的,懂得她的。然而现实令人沮丧。相爱亦不能改变孤独的本质。甚至爱本身,一如成长,都是孤绝的体验。她相信他是爱她的,她发现他并不能令她不孤单,这更令人绝望。
她选折离开,清晨,搭一辆长途车去远方。陌生的风景,陌生的人事。她渴望打开心眼,遇见新鲜的自己。某个瞬间她想念那个男子,却感受到两个人的孤独,几乎无法忍受,在长途车上昏沉睡去,不愿思考。窗外明亮的油菜田有如幻觉,恍若世外。可是,她怀疑行走的目的,她看到了什么,她想看到什么。有一刻她想去那个男子身边,只是想而已,她知道。在陌生城市与一个陌生男子共度一天,可是某刻,只想走开,只想一个人待着,仍是对身边的陌生人微笑,没有什么,有时候是会不为什么就不开心的。静静坐着,看天色暗下来,内心安和。一路走下来,原来,行走只是行走而已,不能背负更多,亦无法提供答案。
至于答案,亲爱的薇罗尼卡,请让我引用下面这些话:
——你向外看,是你现在最不应该做的事。没有人能给你出主意,没有人能够帮助你。只有一个唯一的方法。请你走向内心。
——静静地严肃地从你的发展中成长起来; 没有比向外看和从外面等待回答会更严重地伤害你的发展了,你要知道,你的问题或许只是你最深的情感在你最微妙的时刻所能回答的。
——莱内·马利亚·里尔克
3 ) 《两生花》:当湖畔的艾柯吕斯说了话
作为基耶斯洛夫斯基的代表作,《两生花》诞生时间刚好夹在了两个系列即《十诫》和“三色”(《蓝白红之蓝》 《蓝白红之白》 《蓝白红之红》)的衔接点上,有趣的是作为与导演合作多部影片的编剧皮耶谢维奇自己也没料到《两生花》可以在中国获得如此强烈的欢迎。
《两生花》的内核是极具张力性的,它似乎时刻接受任何观点和理论的阐释,并且不排斥任何被再度创作的可能。同时影片关于两个女孩的相互凝望、歌唱又高度贴合了观众与银幕上镜像的影像之间凝望与被凝望之间的对视关系。或许我们可以借此来对这部电影进行一点猜谜式的想象,一个后现代的神秘故事,一对像两滴水一般相像的少女生活在两个不同的城市间的想象。
影片的开场,波兰的维罗妮卡(简称“波维”)在放声歌唱,摄影机给予了一个波维的近景镜头,于是我们从这个镜头里现在地得知这是一个关于少女与歌唱的故事。接下来的一段,在暴雨中奔跑的波维与载有领导人铜像的卡车擦身而过,卡车与铜像同时表明了波维的地理和时间双重坐标,即一个cold war时期的社会主义国度,而在之后的一场广场示威段落中,也将电影的时间锁定在了一个更为确定的阶段,一个东欧剧变的时代。在广场示威之后的段落,则是对波维唱歌后脆弱的身体反应叙述。两个段落的衔接使社会的巨塔摇摇欲坠,城市街道的骚动、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同波维的身体形成了一种平行的易碎关系,而波维不出所料,则在一场演出中倒在了舞台之上。一个死者视角的主观镜头之后,镜头转向法国,法国的维罗妮卡(简称法维)在床上和男人交欢却感到一丝孤寂,她同样具有音乐天赋,却退出了音乐的舞台给一群孩子授课。在电影中,法维时刻感受到彼岸缺失的存在。如果说波维是完整的,传统叙事意义上角色即具有音乐天赋——得到展示机会——为音乐而死,那么法维则恰恰相反,电影在后半程所做的正是对波维所做的行动的探索与颠覆,它是反叙事高潮的,或者说当我们跟随法维在进行感知与探索时,恰恰是对传统叙事期待的一种打破。当传统叙事被打破时,打破的还有传统意义上的观影快感。
斯拉沃热齐泽克将维罗妮卡的二次选择看作是狄更斯《远大前程》等文学中发现的、传统升华式逆转的一个新的版本。在出生时,皮普被指定为一个“远大前程的人”,每个人都认为这预言着他的巨大成功;然而在小说结尾,当他放弃伦敦虚假浮华的生活回归童年社区时,我们才开始明白,他确实实现了那标记他生命的预言——只有在找到力量,离开伦敦上流社会的空虚喧嚣之后,他才能成为一个真正“远大前程”的人。我们在此遇到了一个黑格尔式的自反;在英雄经受考验的过程,不仅仅他的性格发生了改变,我们用以衡量他的性格的伦理标准也相应的转变。
如果说影片有一个一以贯之的行为动作,那就是相互对望的凝视。基耶斯洛夫斯基在影片中展现了不同的凝视动作如克里斯蒂安麦茨在电影第二符号学所讨论那样,电影成功地制造了一种混淆自我与他人,真实与虚构的状态,充分唤起了一种心理认同机制。眼睛是我们欲望的器官,我们观看电影感受着影院机制所带来的:“认同、窥视、恋物”之感。同时电影院所形成的暧昧环境意味着我们可以跳脱身处的象征秩序,重回镜像阶段的理想王国。而电影中不停的观看凝视动作,也是对两个维罗妮卡相互凝望中建立主体性的一次次确证。两个维罗妮卡在游行示威的广场上凝望、在照片中凝望,时刻感受到对方的存在,但值得注意的是,凝望的目光是永恒的单向,似乎基耶有意为之,不想形成两种视线的对视,而打破其间的暧昧关系,就如同在电影创作法则中,凝视摄影机意味着对封闭自足的完美幻想世界的打破。而两个维罗妮卡也如同观众在观影时所形成的具身性身体反应那样,为镜像中的人哀悼哭泣。
另一方面,电影给予了我们高于相较于两个女性主角高一级别的全知视角,让我们在第二个段落中不与法维平行,设置了另一个男性角色“木偶师”,和观众共享全知视点。而这个男性角色在后半段成为了一个占据了支配者的主导地位角色。他操纵木偶,制作木偶,又给予法维以所寻波维的生命线索,而他所做的一切,目的就是为了创作关于两个女性的木偶剧本。男性视点的介入打破了原本两个女性相互探索的平衡,反而变成了一种无处不在的他者,甚至似乎更像一个拉康意义上的“大他者”形象而存在,无所不知,无所不看。如果我们将叙事看作一种权力的象征。那么整个法维的故事就变成了,一个女性追寻着她复杂的情感动向去探索事物、去感知世界,但她最终发现自己可以感知,却是始终被书写的对象,是被分解的素材。
于是,结合上面三种解析,就获得了一个这样的故事,这是一个关于观看的故事,一个观看中学会哀悼学会哭泣故事,同时这又是一个注定悲伤的故事,因为无论是观看还是被观看,电影中的两个女性始终是男性木偶师的创作素材,她们注定只能给更大的权力拥有者左右,同时套用齐泽克以远大前程分析本片的看法,这又是一个我们默认着悲伤却被篡夺了对电影中人物命运观点的电影。传统意义上希望主角放声歌唱的期待被打破,我们被影片潜移默化的定义了一种新的观念标准,来体味一个关于看与望的故事。
我们将基耶斯洛夫斯基进行一种身份的定位,他似乎身上更多地纠缠了一种cold war延长线上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间的身份认同焦虑,使得他的电影无时无刻不是政治的,但他的电影却又从来不对政治直抒胸臆,而是一道水中的折影。而两生花中透过镜像、玻璃球、映像的观看,也正是对cold war年代东欧与西欧水火不容对峙的化解,将异己、昔日的恶魔映照为自我的形象。也如那个古希腊神话一般,那喀索斯迷恋水中的倒影,顾影自怜中变成一株垂于湖畔的水仙花。然而即使古希腊人也知道,没有艾柯吕斯的故事,那喀索斯的故事也是不完整的。艾柯吕斯爱恋着那喀索斯,却被诅咒只能重复她所能听到的声音。而那喀索斯故事的完满性也指向了一种电影的完满:“是声镜使视镜完满。”在有声电影出现之前,声带(收音机)曾具有创造言辞的能力迫使观众去长时间在家倾听,却因为观众的不忠而嫉妒,电影女王惩罚了她可怜的声带,剥夺了她的创造力,迫使她重复声带上人发出的声音。当艾柯吕斯遇见那喀索斯,被他的青春美貌所撩拨,但那喀索斯倾心于水中倒影,无心理会艾柯吕斯。她本应向他求爱,可是不先对她开口说话,她就不能说话,那喀索斯的世界被限定为两个想象的世界,也就是无法得到的情人,那喀索斯终于忧郁而死。
而如果说拉康意义上镜像阶段的主体性形成,其间的机制是视觉形象之上建立的,那么影片中声之影对两个女主角命运性的决定作用正是对单调的光之影的补足。于是我们在电影中看到了这样一种现象,声音说话了,她说了自己的话,艾柯吕斯的声带在《两生花》中痊愈。波维放声歌唱,声音的游荡刺穿了波维的心脏,于是艾柯吕斯的声音来到了法维的身上,法维一边如那喀索斯般迷恋水中倒影(波维),一边又在哭泣,因为她感觉到水中倒影的消失,而她却注意到了可以开口的艾柯吕斯。法维选择离开了她唱歌的命运天赋,如同从水面起身的那喀索斯拒绝了艾柯吕斯的求爱,转而蜷缩在平静的湖面等待下一次倒影。
4 ) 灵魂在黑暗中啜泣
有人说基斯洛夫斯基是一位善于运用声音的大师,在《薇罗尼卡的双重生活》中,他为观众营造的声音世界是那么圣洁,影像世界又是那么质朴,有着直击生命的钝重力量。
这部影片的故事不用赘述,它已经被多少人用不同的方式表达过了,带着诗意,带着梦境。两个有着相同样貌、相同个性的女孩子,她们善良,单纯,一个生长在法国,一个在波兰。她们彼此从未相见,但却在冥冥中感觉到这世界上有另一个相同的自己的存在。在基氏的眼里,这就是身体和灵魂的照见。
基氏不是要简单地叙述一个两个女孩相识的过程,否则便会与身体和灵魂的对决这一主旨失之交臂。她们的生活简单而平静,但却无法掩饰发自心底的孤独感和疑惑感。她在做爱之后哭泣,她在跟爸爸的交谈中发出对生命的疑惑,一切原本都是人类遇到的共同的问题。灵魂被束缚在身体里,当波兰的薇罗尼卡做音阶发声练习时,随着音调的渐渐拔高,她也将手指间的一根细带攥得越来越紧,似乎就要崩断。这是灵魂企图冲破身体囚笼的信号,而在最后,薇罗尼卡成功了,她在歌声的缥缈拔高中使灵魂得以冲破这肉身的囚禁。高音处戛然而止,身体轰然倒下,灵魂得到了释放,轻逸自由地飘荡在音乐礼堂上空。
此时,远在法国的薇罗尼卡正和男朋友做爱,她忽然感受到一阵心悸,接着陷入了深深的难过之中。她的灵魂死亡了,死在音乐的高潮中,而她则在做爱的高潮中受到一阵死亡寒潮的侵袭。带着对生命的好奇,对灵魂的企望,她开始走上寻找她的灵魂的道路。
我喜欢刘小枫对这部影片的解读,细腻,深沉,他笔下娓娓道来的文字就像摩挲在你心头的一只温暖的大手,当你被覆盖时,便能立刻回应来自掌心的温度。他这样写道:
“身体有在世的欲望,但没有选择价值偏好的能力,身体的影子——灵魂有能力选择价值偏好但没有在世欲望。”“每一个体的身体都是造化的偶然结果,造化并不可能依照个体灵魂的意愿来设计和早就这灵魂所需要的身体,因为个体灵魂使这一个身体在被造化的过程中才形成的。身体由自然的偶然造化决定,而身体的影子来自天堂的偶然。”
波兰的薇罗尼卡生性热爱唱歌,可是她的身体却无法达成她的夙愿。她终于在舞台上通过绝唱来释放了灵魂,让它永远在天空自由地歌唱而不再受缚。
这里有太多的偶然太多的失控,当我们的身体和灵魂无法走近的时候,我们便不会快乐,因此我们看到两个薇罗尼卡的脸上都有着一致的寂寞的神情。而只有灵魂才能慰藉身体,否则,她们不会一直保持着对生命追问的表情,也不会在享受高潮的性爱中悄然哭泣。做爱是用身体的温度来温暖自己,而心灵的温度却不会因此不再降低。只有灵魂和身体的契合才能让生命勃发生机,这是远比做爱更深沉更雄厚更新鲜的力量。
刘小枫说,每个人的身体和灵魂都有一条细线连接着,“这个世界上愿意或能够了解女人肉体上的那根细线的男人愈来愈少,尽管懂得女人的肉体何处会被触发性感的男人愈来愈多。”
当布偶师手下的舞者死亡后变做蝴蝶而重生,薇罗尼卡发现了那个可以了解她生命里那条细线的男人。当她看到布偶师递给她的照片上的女孩居然就是自己的时候,她忍不住啜泣。
最后,布偶师为她做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布偶女孩,一个在她的手中被细细端详,一个则躺在工作台上,一如已经葬下的那个歌者薇罗尼卡。布偶师为她读了一段故事:
November 23,1966, was the most improtant day of their lives. That day, at 3:00 in the morning, they were both born, each ia a different city on a different continent. They both had dark hair and brownish-green eyes. At two years old, when they knew how to walk, one of them burned her hand on a stove. A few days later, the other one reached out to touch the stove, but pulled back just in time. Yet she couldn’t have known she was about to burn herself… I think I’ll call it The double life of…
薇罗尼卡泪流满面。
在故事刚刚开始没多久,女主角演唱的那一段《迈向天堂之歌》令我深深地震颤。悠扬深远的女高音,缥缈动听,就像来自天堂的天使之音。我被这首曲子打动了,反复地听,反复地体验这种灵魂冲离身体的感觉,我坚持认为,在某个时刻,我的灵魂一定会冲出身体,那时,我的身体将会轻轻地叹息一声,飘然倒地。
5 ) 生命中的执著和恍然
我一直觉得我应该为这部打动和影响我这么多年的电影写上几笔。
大概是1995年吧。我第一次看这部电影,是在北京新街口附近淘的VCD。装在一个小的牛皮纸袋里。封面上印着黑色的"资料电影"四个字,换行处有电影胶片的图案和两个黑体的惊叹号!然后有圆珠笔手写的”双生花”三个字。那家店的藏品还不错,当天还买到了”伯格曼”的秋天奏鸣曲和”奇士洛夫斯基”的”生命的烙印”。
那一年,我试图要写一本关于人的多重性的文章。一个精神的自我和一个现实的自我的交错,相融和相克。一个“我”背附了社会的期望,成熟,圆滑而且八面玲珑,另一个“我”纯粹,较真,不通世故。
“双生花”,这么精巧觉而富灵性的故事,自然地打动了所有的“我”。Veronique的眼睛透过玻璃球去看世界,那时世界有一种不同的角度,有一种忧郁而温馨的颜色。这部电影一直用着温柔的暖色调。总似黄昏的光线给一切镀上了怀念的情调。
车门夹伤你的手的瞬间,也给了我伤痕,我也体会到痛;当泪水从你眼角滑出时,我也有湿漉漉的感受。当波兰人在广场上游行时,她看见了那个来波兰度假的法国的Veronique。Veronique上了一辆公车。看着车上的V时,来自波兰的她身后站着荷枪实弹的警察。而V并没有看见她。但V的相机却在记录这个事件时,捕作到她的身影。在很久以后,V会在胶片上认识她。虽然那时她已不在。
没有人可以不冀望这样的相知,相通。我拼命地幻想一个这样的存在,如果不是血脉带来的,焉或是爱情带来的。这样我们的人生就再也不孤单了。
后来这套VCD找不到了。我以为自己把它借给了一个同样酷爱电影的朋友。而他声称他直到今天都没看过“双生花”。就像他一直认为我借了他的“站台”的录像带,是话剧版的,真正的弥足珍贵。而我真的没看过“站台”,电影版的都没看过。你丢失了一样你喜爱的东西时,你希望它至少有幸去了那个同样可能珍惜它的人手里。人生大约如此。
无论如何,我开始重新寻找这部电影,是开始于我在法国找到电影原声带以后。Preisner的
音乐跟随我这些年,对于我有着一些“命运交响曲”的意味。它那样的贴近我的内心,有时有一种令人恐怖的魅力。而这些年里,我从一段爱情穿梭到另一段爱情.
2003年在上海街头找到了DVD版的“双生花”。8年后重看这部电影,打动我的情节亦然转变了。那一次,Veronique和那个作家兼木偶艺人的一见钟情,相识相恋的过程打动了我。
在那场木偶戏表演中,所有人的目光在舞台上,她的目光却停留在那个赋予木偶生命的人身上。这仿佛是一个宿命或是一次决绝的赌博。
我不会直接告诉你,我只会给你线索。如果你不懂我,如果你不知道怎样认识我;如果你不能找到我,我宁可与你擦肩而过。这么任性的一个故事。(当然男人有V的地址,他永远可以回过头找到V,但浪漫和心灵相通的味道就都没有了)。如果我的心不能带领我找到人群里的你,我们只能擦肩而过。
那个穿过玻璃珠后变了形的世界在我心中象征着这种找寻的遥远的路程。
那盘记录着无序声音的录音带,还有那个信封上的Paris, St-Lazare的邮戳。男人在St-Lazare车站的咖啡屋里等了48还是72个小时。
为什么我还会被这样的故事打动?
有一些东西是在我们的内心幻生出来的。它们在我们内心的生长速度超越着自然的可能。浪漫在我们的天性里,成了我们身体的一部分。一方面,我们幻想着那个唯一的爱的存在,那个天老地荒,不可分离的爱情。一方面,我们爱了,伤了,然后淡忘了。我们相信这世界没有了谁,我们都会继续。但我们继续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然后呢?生活逼我们妥协,逼我们认识爱情是人生的一瞬,也许是最美的那一瞬。
从1998年开始,一直同朋友做这样的游戏。每年推出自己榜单上的最top的10部电影。“双生花”和“红”在我的榜上共存了很多年。同一个导演,同一个女演员。有时候我把它们当作姊妹篇。它们都让我想到生命中的执著和恍然。
关于“红”,为什么我在“红蓝白”里,独独爱上了“红”。这个情节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由我的想象力发挥出来的?我对很多人叙述时,我得到的答复总是,真的吗?我没有记忆。
那个老警察因为窃听邻居的声音而被瓦伦丁鄙视后,拦住正要离去的她。等一等,就一会儿。然后夕阳从窗隙间穿了进来,赋予了这个昏暗空间莫名的色彩和光芒。只有30秒,一切又归于暗淡。那个30秒如此打动我,也许我们的人生也就是为了能拥有这样的30秒吧?
也许。
6 ) 灵魂的伴侣
她的面孔如此美丽。
两个同样的天使,在鸽子的世界,美的无可复加。
你的生命中有什么消失了。
法国的薇罗尼卡在爱欲中,感受到波兰的薇罗尼卡的死亡。那死亡是在唱出最华丽的高音后猝然倒地。
波兰的薇罗尼卡最艳丽的绽放然后死去。
法国的薇罗尼卡感到最深层的悲伤。
她们毫不想干,却千丝万缕的紧密联。
她们唯一一次的偶遇,都戴着同样的红色手套。
所以我认为波兰的薇罗尼卡的死是必然,因为她打破了规律。世界上那两个相同的人,或者是平行世界的两个自己,是永不应相遇的。
但我相信基耶洛夫斯基并不是想讨论这类的话题(就留给Heroes,Fringe的美国人去讨论吧,他们更擅长)。
我们面对的是永生永世缺失的那种东西。
来自于你的内心,来自于你不断汩汩流动的血液中。
如果你的内心还够柔软,还未完全被现实的茧覆盖。
那你就会体会到,常常在欢笑嬉闹,或本应幸福的时刻,或是平静悠然的斟一杯绿茶时,突然袭来的那种缺失感。
于是,叹息,落泪,心碎。
然后给身旁的那人搪塞一个理由,博一通对不上号的关心。
却只有自己清楚,只是因为,那一刻,有什么在你生命中消失了。
那场木偶戏是这部电影中的华彩。
精致的木盒,优雅伸出苍白的手,缓缓的走出偶人舞者。脸色同样苍白的美丽偶人脚尖轻轻点地跳着芭蕾,身后的老妪偶人坐在摇椅上不断的在摇晃。美丽的偶人死去,老妪为死去的舞者覆盖上白布,如此哀伤。最后美丽的偶人破茧成蝶,翅膀在黑暗中熠熠闪亮。
他们像有生命一样。
法国的薇罗尼卡,像到了小人国的格列佛,端坐在孩子们中间,看那场木偶戏,爱上了青灰色镜子里那个操纵木偶的艺人。
木偶艺人开始给薇罗尼卡写信,送古怪的小礼物。让那定格在镜中的瞬间确定的爱情,貌似可以在现实中延续下去。
不出我所料,果然只是“貌似”而已。
在法国的薇罗尼卡看见自己无意中拍的照片里,出现的波兰的自己而恸哭时,他用他的欲望去抚慰她。
他把薇罗尼卡无可诉说的内心故事,制成木偶。苍白的脸庞。以为这也是这貌似爱情的一部分。
最终薇罗尼卡的离开,我想不止是因为爱情,在现实中的面目本就不堪。
而是她终究明白,她不断在寻找的,并不是爱情。只是爱情会最相似。心里面缺失的部分,原本与那个手指纤长的男人无关。
你一路走来,抓住的,不过是觉得有一丝光亮,便以为可以温暖自己。
棉被再厚,温暖自己的始终是自己的体温。
温暖自己的,只是自己对爱情的期望和想象。
只得戴好红色的手套,回到最初落叶的树前。
灵魂伴侣的传说已久。
我也曾固执坚信,那是如传说中的互相寻找另一半身体的男女。
其实,可以关于爱情,也可以无关。
可以关于他人,也可以无关。
我终于明白这道理。
只有那伴侣,和你相似的容颜,相似的天赋,相似的背景,相似的疾病,才有资格越过时间的裂缝,感受你相似的灵魂。
也终于明白我如薇罗尼卡一样,不清楚自己在寻找什么。
只是一味前行。遇到温暖便稍作停留。却塞不满心里的缺。
一生在寻那个生命与自己联系得如此紧密的人。
却要么擦肩而过,要么永远错过。
温暖的是法国的薇罗尼卡终于确信,这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
她也似乎明白了那份缺失,来自于谁。
而我们中的大多数,还是在辛苦的坚信而已。
灵魂的伴侣,不一定就是爱人。
可能是世界上另一个自己。
也可能,寻找的就是你自己。
每片树叶都看起来一样,无法分辨。但这世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树叶。
***
灵魂伴侣起源于希腊神话。在柏拉图《会饮篇》中,阿伽松(Agathon)举行了一场别具一格的 “会饮”:既不饮酒也不要吹笛女,“用讨论问题来作为今晚的消遣”(176E),“从左到右,每个人都尽力赞美爱神”。阿里斯托芬(Aristophones)讲了上古时代的一个神话故事:最初的人是球形的人,两个个体背靠背粘合在一起,有两张脸,八只手和脚,两副生殖器。宙斯和众神担心人类过于强大,不敬神灵,于是把球形的人劈成两半,所以“我们每个人都只是半个人”,“我们每个人都一直在寻求与自己相结合的另一半 ”(191D)。“爱是成就这种功德的神……使我们恢复原初状态,生活在快乐与幸福之中 ”(193D)。
2009.07.15
广场上那个旋转的镜头。定格了一切
几乎可以把我写给《白》的短评完全照搬过来——热评区执着于看懂的观众们已经误入歧途,因为它根本不需要你看懂啊!只有摆脱了“电影必须看懂”这种成见的束缚,你才能打开感官来体验那些微妙的情绪。再者,它有什么不好懂的?无非是两个女孩受到爱的感召,而她们碰巧分享了同一张面庞。情欲戏似有潋滟水光,伊莲娜真真美到不可方物。纯净的歌声涤荡心灵,声画构筑的冲击力超越了语言。这样的电影,年轻时看塑造审美,长大后再看能领略真正的电影之美。深刻地感受到大师们的电影世界在框架之外,他们试图通过电影触及人性与情感的未知领域,而大多数电影只是通过技巧迎合观众的经验罢了。
连着重看两次,奇士劳斯基居然计划在法国的17个电影院放17个不同的结局!其中一个是法国的女孩再次去波兰,看到了第三个维诺妮卡!机遇、命运、意愿。当亚历山大第二次背叛,维诺妮卡选择的不是逃避,而是离开。“薇若妮卡”在拉丁文中为“真”vera和“影像”icon的合字. 2021.11.27 都不记得是第几次重看了,这次是大银幕。这是基耶最丰富的一部。第9诫那个爱唱歌但心脏的不好的女孩,她是怎样的故事?这里她只有爸爸而没有妈妈,这个爸爸刚好又是第8诫的父亲,这次他的故事不是被偷走的女儿,而是和别人的一样的女儿。
世上存在另一个自我吗?黄绿主色调的画面唯美烂漫,配乐圣洁哀婉,颇具宗教感。着迷于神秘主义和宿命论的基耶斯洛夫斯基运用了多种微妙的隐喻与象征手法(片头星夜与绿叶,枯叶,鞋带-心电图,偶师-上帝,唇膏,弹珠,眼镜,黑衣女等),使影片值得多次观赏并深入解读。红色闪回与灵魂主观镜头赞极。PS:2021.9.24.北影节-深影国际影城-4K修复(转2K版?)重温,有点失望,观感不若初看时好。有可能是因为我从来没有过对“另一个我”或曰Doppelgänger(同貌人/二重身)的疑虑,所以没法深切共情,另一方面我对基耶斯洛夫斯基这套符号早已不觉新鲜了,甚而感到有些直白和虚浮(特别是后半部,真的只有符号与那抹情绪在支撑了),或许我应该重新评价基耶,但目前还不到时候,尚待重看其他作品与补完另几部~(8.8/10)
SIFF14。老基是很好,伊莲娜仍是我觉得最美最有禁欲气质的女演员,但我已经过了“世界上另一个我”的神秘主义年龄段了。不喜欢法国段,过于用力过于冗长,太符号化以至于老基说自己没有喻义我都不相信。波兰段还是很好的,维罗尼卡唱歌时心脏仍会痛,说明我还未麻木。最好最美的是Preisner的OST.
对我来说,滤镜哥的牛逼之处从来都不简单在于意义. 我也说不清楚它好在哪, 说的出的那些又觉得也都不是. 但真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享受, 会陷进去, 也许因为音乐什么的, 不管第几遍都会大哭, 又疼又爽. 很治愈. 好的那种.
我没有看懂!!!!!!!!!!!!我要气死了!!!!!!!!!!!!!
四星半。这部电影有一种奇特的魅力,看完可能并不明确它讲了什么,维罗妮卡最后怎么了,她和那些男孩发生了什么,但会被它深深吸引:一种神秘、美丽、不可知的忧伤和希望,笼罩在金黄色的色调下。那种奇特命运的相似,好像神向我们心中写下注脚,给我们启示,又好像某种残酷的戏弄。木偶师就是那操纵者,诱惑者,指引者,诗一般让生命中的悲伤与爱意显影的人。天使般的维罗妮卡,细腻的如阳光一般照入每个观者的灵魂,好像但丁笔下的诗"每一颗星星把他的光辉和德行/雨点般得倾泻到我的眼睛中/我的美丽对这个世界十分新颖/因为它来自深不可测的天空",
兰波说,我是我,但我是另一个我。如果其中一个死去了,剩下的那个就是世界上最孤独的人,任何爱情都无法慰藉
你真的好美。
不是克氏最佳的作品,而是一次雄心的尝试。克氏毕竟不是塔可夫斯基,他的现实主义性格太重了。
我觉得这是那种值得一看再看并且不会烦腻的电影,并且随着自己的情感和认知,会发现更多的神秘。电影是美到了骨子里头的,色调、音乐、女人、情绪等,有太多的东西可以挖掘了。但是电影真的太美了。
翻译的不好,The Double Life Of Veronica波兰的广场的那一幕我好爱
两生花其实可以作政治(国家)的提喻,但这样显然破坏了电影的意境,使其变得凝涩。从叙事等角度去评价也显得刻板。所以还是感受为上:一种糅合了液态、气态和固态的多维度感知结构(或者已不成结构)。但却不知怎么的,自己并没有很感动。一个瞬间:克拉科夫的广场旋转“发现”镜头击中心灵。
波兰方面的故事短了一些,但法国的那个确实烂漫很多啊,相当文艺了,很多镜头好奇特,颜色运用太美妙了(和昨天的毒品网络又是不同的风格),很多地方一片昏暗然后突然一点点大红⋯⋯挺美的
终于看了,心里的感觉淡淡的,世上会不会有另外一个人也跟我有感应呢?
以美丽不可方物的色调渲染出一片神秘氤氲,雨下闭眼如莲花般盛放吟唱的姿态,在舞台上吟唱出璀璨如星辰的歌声后倒地,双生花相遇时的惊鸿一瞥,与木偶师电光石火地对望。世上至美之物都是辉煌而灿烂、脆弱而短暂的,皆不可解释无法言说。
两个维罗妮卡,同样的姿颜姝丽、天资聪慧,连先天遗留的病症都不无二致,而生者就如同玻璃球中的倒影,始终不会与死者重合。她会选择安稳而不是冒险高歌、向死而生,她迷失、孤独、努力探寻真实的世界,得到的却只有性与虚无。基氏提出了一种生命的假设,而他的镜头也一直在阐述着这个母题——即,在命运的洪流中寻找自己。
不知道那些看完之后说 “我也相信世界上存在另一个我” 的朋友们是否记得 他们曾经这样在失败面前自我安慰 “要相信自己你是独一无二的” 呵呵呵呵呵
文艺片真可怕,我又没看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