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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本美术史上,熊谷守一被认为是野兽主义画家,他出身富裕却过着贫寒生活,获誉“画坛仙人”。影片讲述了熊谷守一30年几乎不出门,在家创作“仙人物语”的故事。山崎努和树木希林两位驰骋日本影坛几十余年的老戏...
《有熊谷守一在的地方》电影剧本
文/〔日本〕冲田修一
译/孙道凤
1.展厅
昭和天皇(73岁)张开嘴,抬头望着墙壁上的画。
天皇:……
墙上挂着的画名为《板状年糕》。
天皇身后站着一群随从人员。
过了一会儿,天皇转身问道——
天皇:这是几岁孩子画的画?
随从人员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才好。
2.熊谷家,画室(清晨)
朝阳洒进画室。
房间里堆满了绘画工具。
画室里的画多为花鸟鱼虫等各色生物(笔触与场景一里的画别无二致)。
有一些画尚未完工。
桌上放着一块怀表,似乎正在修理中。
鸟笼里,一只已经有些年岁的角号鸟正在鸣叫。
3.同上景,庭院(以下省略同上景)
庭院里郁郁葱葱,绿意盎然。
仔细望去,在这片优美景致的一角,出现了一张老人的面庞。
熊谷守一(注1)(94岁),一头蓬乱的白发,满脸斑驳的胡须,仿若仙人一般。
※※※
守一趴在地上,半边脸紧贴着地面。
一只蚂蚁从他眼前通过。
守一的目光紧紧追随着蚂蚁的脚步。
蚂蚁向前爬去。
蚂蚁:……
守一:……
片名:有熊谷守一在的地方
4.厨房
熊谷秀子(73岁)与大江美惠(50岁)正在做早饭。
5.起居室A
守一、秀子和美惠开始吃早饭。
秀子和美惠每次拿起碗碟后都会轻轻地放回暖桌上。
守一的耳朵上戴着助听器。
守一的牙己经全都掉光了。他拿起美工剪,将食物全都剪碎后,用一把儿童勺灵巧地将食物拨拉进嘴里。
他夹起一块酱菜想要剪碎的时候,汁水一下子喷向秀子和美惠。
俩人默不作声地躲闪着。
6.门廊
鸟儿欢鸣。
门廊上密密麻麻地摆着一排鸟笼。
秀子正在给小鸟喂食。
7.大门前
美惠和邮差正在寻找什么东西。
美惠:还真是不见了!
邮差:是不是?
美惠:啊……又被人偷走了!
墙上只剩下门牌被偷走后的痕迹。
邮差:这已经是第几次了?
美惠:那谁知道啊……唉,又得请阿守再写一个了。
邮差:反正写完也还会被人偷走的。
美惠: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偷人家的门牌啊?
邮差:那,还不是因为可以换钱吗?
美惠:……
美惠直直地盯着邮差。
邮差:……不不,不是我。
8.起居室A
守一与秀子正在下围棋。
守一埋头思考。
秀子悠闲应对。
秀子:今天你准备去哪儿啊?
守一:去池塘那儿转转。
秀子:哦。
守一:另外,今天我打算把垃圾烧了。
秀子:昨天不是刚烧完吗?
守一:今天再烧点儿。
秀子:已经没什么能烧的了。
守一:傻瓜,我可什么都能烧,像树叶啊什么的。
守一下了一手棋。
秀子马上回了一手。守一立刻又陷入沉思。
秀子:今天也会有客人来哦。
守一:嗯。
秀子:你可得收拾收拾自己。
守一:我这不己经收拾好了吗?
秀子:你那个头发。
守一:嗯?
秀子:你好歹梳一下头好不好?你是不是一起床头发就是这样的,太难看了。
守一:我每天起床时的头型就是那一天的发型哦。
秀子:你偶尔也剪一下头发嘛,好不好?
守一开启说教模式。
守一:这个人啊,脑袋的正后方是最为重要的要害之处。
秀子:是,是。
守一:长发是很厉害的,刚好可以护住这里。
秀子:……我什么都不管了。
守一:……
秀子:快,到你了。
守一:啊。
守一下了一手棋。
秀子马上回了一手。
守一毫无胜算。
9.门廊和庭院
守一来到门廊,戴好帽子。
他的腰上挂着一个杂物袋,里面装着一个小小的速写本。
他在腰上缠上一块毛皮。
他双手各拄一根拐杖,然后走下台阶,来到院子里。
秀子正在院子里晾衣服。
守一:那,我走了。
秀子:慢点走,当心点儿。
守一径直走进庭院。
守一的冒险之旅开始了。
他用拐杖拨开树枝,向前走去。
院子里的鲜花五彩纷呈。
脚下的蜥蜴纷纷向两旁的树丛里逃窜。
忽然,他发现了一株以前从未见过的小草。
守一的独白:这是什么草啊?
守一的独白:这草以前一直长在这里吗?
困惑的守一目不转睛地望着小草。
一只凤蝶飞来。
守一的目光被凤蝶吸引,他朝着凤蝶追去。
凤蝶停在一株卷丹百合上。
守一望着眼前的花朵与蝴蝶。
一阵风吹过。院子里的花草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凤蝶又飞起来了。
守一跟着走起来。
脚下的小青蛙一蹦一跳。
水瓮里的小生物们自在地游来游去。
守一望着眼前的一切。
忽然,对面跑来一只小猫。
守一追着小猫来到檐下,四下望去,小猫己经踪影全无。
守一有些累了,他席地而坐。
忽然,他发现面前有一个小土堆,一列蚂蚁正在行进。
守一:……
守一尝试着从不同的角度观察行进中的蚂蚁。
他努力想要从下面向上观察蚂蚁。
不经意间,守一的目光撞上了一只螳螂。
螳螂:……
守一:……
守一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螳螂,忽然,他发现地上有一块小石头。
守一捡起石头,目不转睛地望着它。
守一:……
石头:……
守一:……
石头:……
守一的独白:你从哪儿飞来的啊?
他下意识地抬头望了望天空。
这时,刚才那只凤蝶又飞回来了。
守一将小石头放进杂物袋里,又开始追逐蝴蝶,可是蝴蝶己经不见了。
这是哪儿?
我好像已经走了很远的样子……
背后传来一阵声响。
守一猛一回头,发现秀子就在自己的身边,她刚刚晾好衣服。
守一:……
秀子:怎么了?
守一:嗯……池塘好远啊。
秀子:加油。
守一:是啊。
守一转过身,拄起拐杖,再次出发。
10.小土坡
守一和一群小生物一起缓缓爬过一个小土坡。
11.洞穴
庭院的一角有一个巨大的洞穴。
守一终于走到洞穴前。
他转过身望去,秀子刚晾好的衣服近在咫尺。
守一:……
守一走下台阶。
洞穴很深。通往洞穴底部的台阶大约有十级,全是手工打造的。
守一拄着拐杖,缓缓地走下台阶。
12.池塘(洞穴底部)
守一终于下到洞穴底部。
洞穴底部有一个小池塘。
几条小鱼在水里游来游去。
守一缓缓地坐下来。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鱼群。
守一掏出一根手工制作的烟斗,点上火。
他心情愉悦地抽着烟。
13.庭院
从洞穴的底部,缓缓地升起一团烟雾。
14.起居室A和B
画商荒木(61岁)与峰村(55岁)坐在暖桌前,一边喝茶,一边看电视。
美惠在一旁接电话。
美惠:好的,您过来肯定是没问题,不过,请您一定得上午来,因为阿守下午得睡觉。
这时,一位戴着施工安全帽的工人走进房间。
工人:不好意思,我借用一下卫生间!
美惠;好的,您请便。
峰村发现那个工人不知道卫生间的位置。
峰村:啊,在那边。
美惠放下电话,开始和他们一起喝茶吃点心。
荒木:客人这么多,太辛苦了。
峰村:这么一个接一个的,真不好办呢。
俩人轻松随意地谈笑着。
美惠:你们俩还好意思说。
15.庭院
一位中年男子朝比奈(50岁)从树阴后面走过来,他手上抱着一个巨大的包裹。
男子满头大汗。
朝比奈:请问,有人在吗?
16.门廊
满头大汗的朝比奈将凉茶一饮而尽。
他的身旁放着那个巨大的包裹。
秀子收下朝比奈送来的点心盒。
朝比奈:只要写三个字就行。
秀子:啊。
朝比奈:润笔费一个字该怎么算,全听熊谷老师的。
秀子:……不过,有句话得说在前面,我家那位啊,他可就只写他自己想写的字。
朝比奈:能不能请您想办法给通融一下?
秀子:您这么说我也……
朝比奈:我家的招牌是熊谷守一先生亲笔题的字,这要是宣传岀去,肯定客似云来,生意兴隆啊。
秀子:啊。
朝比奈:云水馆。
秀子:……
朝比奈:就这三个字就行。
朝比奈又出了一头的汗。
秀子有些为难地看了看他。
秀子:……我就只能去帮您问一下。
朝比奈:拜托您了!
朝比奈低头致意。
17.客厅
朝比奈坐在客厅里,向外望去,外面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庭院。
忽然,他察觉到身后有人,猛地回头一看,荒木和峰村正在悄悄地窥视着他。
朝比奈:!
朝比奈错愕不已。
荒木:你也是干这行的吗?
朝比奈:诶?
峰村:你是来找老师买画的吗?
朝比奈:不不,我是来……
荒木和峰村一转眼就消失了。
朝比奈不停地擦拭着额头上源源不断的汗水。
秀子走进院子里。
她好像对着院子角落里的洞穴底部说了些什么。
朝比奈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秀子。
守一的面孔隐隐约约地出现在洞口处。
朝比奈:啊!
守一和秀子说了些什么后,马上又消失在洞穴里。
朝比奈:?
秀子回转身,穿过门廊向客厅走来。
秀子:让您久等了,真抱歉。
朝比奈:哪里。
秀子:他说他现在很忙。
朝比奈:……诶?
秀子:真对不起。
朝比奈:……不就在那儿吗?
秀子:他说他正忙着看池塘里的青鲣鱼。
朝比奈:……
远处,院子里的守一正从洞穴里往上爬。
俩人望着守一。
只见守一己经躺倒在地上。
秀子:他现在又开始看蚂蚁了。
朝比奈:……哎呀,这可麻烦了。
秀子:是啊,我也很为难啊。
朝比奈不停地用手帕擦着汗。
朝比奈:我可是大老远地从长野赶到这儿来的。
秀子:……
朝比奈:不过,要是这样的话,那也没辙了。
朝比奈拿起包裹,站起身。
他正要离开的时候,秀子说道——
秀子:我说……
朝比奈:啊?
秀子:您是从长野过来的?
朝比奈:是的。
秀子想了想。
秀子:……您先稍等一下可以吗?
朝比奈:诶?
秀子:就一小会儿,您稍等一下。
秀子再次一路小跑,来到守一身边。
朝比奈欠身向外望去。
秀子对着躺在地上的守一说了些什么。
守一忽然站起身。
朝比奈:啊,站起来了!
守一一边听秀子讲,一边望向朝比奈。
朝比奈:他看我了。
秀子先回到客厅,她对朝比奈说道——
秀子:他说要见见您。
朝比奈:诶?!
秀子:我去准备一下,您在这儿稍等一会儿。
秀子急忙走开了。
过了一会儿,守一来到不明所以的朝比奈身边。
守一:这可真是,让您大老远地跑一趟,欢迎光临。
没想到守一竟然说了一番欢迎词。
看到守一主动要和自己握手,朝比奈无比激动地伸手握住守一。
朝比奈:那个,我叫朝比奈,我在长野开了一间温泉旅馆,能够见到您真是万分荣幸!
守一:您在长野的哪个地方啊?
朝比奈:在蓼科那边。
守一:啊,那可是个好地方。我是在崎阜县的付知出生的。
朝比奈:这个我知道。
守一:您洗过澡了吗?
朝比奈:诶?
守一:要不要洗个澡?
朝比奈:啊,不用了。
守一:是吗?您什么时候回去啊?
朝比奈:嗯,今天,我一会儿就得赶回去。
守一:那可是够辛苦的!我这就去把笔拿过来。
守一走开了。
朝比奈独自一人,一头雾水。
荒木与峰村透过拉门的缝隙和他搭话。
荒木:你可真够幸运的啊。
朝比奈错愕不己。
朝比奈:我说,这是怎么回事啊?
峰村:啊,老师他不太清楚已经有新干线了。
朝比奈:啊?
荒木:他还以为你是花了好几十个小时赶到这里来的呢。
朝比奈:……
18.起居室B
书写工具己经准备齐全。
一群看热闹的人围在朝比奈的身旁。
围观的人群里除了荒木和峰村以外,还有工人、陌生男子(35岁)和煤气收费员(26岁),大家都在默默地期待着。
守一和秀子正在做准备。
连在厨房里忙活的美惠也过来看热闹。
朝比奈吃力地拿起包裹,从中取出一块很气派的原木板子。
一众围观者:嚯!
朝比奈:这是我们当地的丝柏木。
峰村:这可值不少钱呢!
煤气收费员:纹理真密实。
工人:味道也很好闻。
众心起感受着原木的味道。
朝比奈:这是我专门为老师准备的高级木材。
荒木:你这个己经打磨过了吧?
峰村:已经用腻子粉抹过一遍了吧?
朝比奈:那当然。
陌生男子:你这家伙,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不过阿守居然肯为你写字,你可要感谢他一辈子哦!
朝比奈:……谋,啊,那当然了。
陌生男子痛苦地扭动着身体。
陌生男子:啊!不行了。我有点儿看不下去了。阿守你也是的,居然肯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写字。不行了,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对不起,我先走了!
陌生男子离开了。
守一:……那位是……
秀子和美惠都摇了摇头。
工人:这可不行啊!怎么能把陌生人给放进来呢?
煤气收费员:是啊是啊。
这两个人守一也完全不认识。
朝比奈:那个……要不咱们先……
守一:啊,抱歉。
朝比奈将招牌摆在守一面前。
朝比奈:那就有请老师了。
众人全都屏息观望。
朝比奈:云、水、馆。
守一:……
守一将毛笔蘸满墨汁。
提笔在木板上疾书。
朝比奈:?
众人:?
四周观望的人脸色越来越不对。
众人:诶?……嗯?……啊?
奋笔疾书的守一一脸严肃。
门廊边上,鸟儿也过来看守一题字。
守一终于写好了。
只见木板上写着“无一物”三个大字。
众人:……
朝比奈:无一物?
荒木:无一物。
朝比奈:?
峰村:就是什么也没有的意思。
荒木:这是老师非常喜欢的一个词。
朝比奈:……
苦恼不堪的朝比奈望向秀子。
秀子:我一开始不就跟您说了吗?
朝比奈:可是。
守一:那,我先走了。
朝比奈:诶?!
守一把想写的字写完后,一个人兴冲冲地朝院子里走去。
朝比奈一脸茫然。
荒木:我说,事已至此,干脆你就把旅馆的名字给改一下,怎么样?
朝比奈只得无奈地笑了笑。
不远处,只见守一刚一进院子就拿出一块席子铺在地上,席地而躺。
19.庭院
守一躺在地上,愉悦地仰望着天空。
守一眼中的天空。
20.墙外的小路
朝比奈抱着沉甸甸的包裹,步履沉重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道路两旁挂着好几张反对兴建公寓的标语牌。
“保护日本画坛巨匠熊谷先生,反对建设水岛公寓。”
“守护熊谷艺术!不要令后人蒙羞!水岛建筑是文化的破坏者!!”
一群年轻的美术生正聚在一起,往墙上挂新的标语牌。
朝比奈打量了一下这群年轻人,然后从他们身旁走过。
21.门廊
守一、秀子和美惠打开朝比奈送来的点心盒子,围坐在一起吃点心。
美惠:啊,对了,阿守,一会儿再写块门牌吧。
守一不耐烦地说道——
守一:嗯。
秀子:要是门牌就能换钱的话,那光写门牌就能养家糊口了。
美惠:哎呀,这个主意不错。
守一的目光忽然停留在点心盒的盒盖上。
那是一块看起来非常单薄的木板,不值一文。
22.大门前
盒盖的背面写着熊谷守一的姓名和住址,字迹十分潦草。
美惠正在用钉子把木板钉在门上。
正在遛狗的佐伯先生(47岁)停下脚步,笑了笑。
佐伯:看上去好像咒语一样呢。
美惠:要是这个再被偷走,那下一个更不知道得写成什么样了。
23.庭院
藤田武(40岁)与鹿岛公平(25岁)穿过一片郁郁葱葱的树丛,向屋前走去。俩人手上拎着沉甸甸的摄影包。
守一的身影慢慢清晰起来,他正坐在客厅里抽烟斗。
守一察觉到二人后,朝他们挥了挥手。
守一:噢。
藤田:早上好,老师。
守一:啊,都这个点儿了。
鹿岛穿着短裤,他一直在躲避四周的蚊虫。
藤田:这是我的学生鹿岛,今天带他过来学习一下。
鹿岛:啊,我是鹿岛公平。
鹿岛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守一:请多关照。
守一很有礼貌地低头致意。
24.门廊
藤田与鹿岛正在准备照相机。
鹿岛从包里掏出一瓶防虫剂,想要往腿上喷。
藤田:喂,你干什么呢?
鹿岛:诶?
藤田一把抢过鹿岛手里的防虫剂。
藤田:你这是防虫剂吧?
鹿岛:啊,是的。
藤田:为什么你要带这种东西过来?
鹿岛:啊,不是,我不是听说现场有好多虫子吗。
藤田:……虫子肯定是有啊,不过我是在问你这个吗?
鹿岛:我特别怕虫子。
藤田:……
藤田拿起一个小鼓风机对着鹿岛吹风。
鹿岛:诶,这是什么?
藤田:你要不先回去?
鹿岛:啊,不用……我没事,没事。
藤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笔记本。
藤田:你看看这个。
鹿岛接过本子。
本子上是藤田手绘的房屋与庭院的平面图。
连花草和家具的位置都画得十分详细。
鹿岛:这是……
藤田:这栋房子和庭院的平面图。
鹿岛:太细致了。
藤田:啊,我跑了半年多,一点点地画出来的。
藤田开心地说道。
图上很多地方标着圆圈和数字。
鹿岛:这些号码是什么意思?
藤田:啊,那些是老师经常会坐的位置。一共有十四处。
鹿岛:啊。
藤田:好多人把它称作“天狗(注2)歇脚处”。
鹿岛:“天狗歇脚处”?
藤田:啊。
鹿岛:诶?都是什么人会这么称呼它?
藤田:嗯,主要是我吧。
鹿岛:……
25.“天狗歇脚处”展示
守一坐在各个“天狗歇脚处”。
藤田的画外音逐一进行介绍。
藤田的画外音:柿子树墩、木桶盖、弯曲的树木、倒放的花盆等等,种类还是相当丰富的呢。
26.庭院
手掌上的小石头。
守一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掌上的小石头。
藤田透过相机的镜头目不转睛地望着守一。
鹿岛呆呆地站在一旁望着藤田。
守一纹丝不动。
鹿岛走到藤田身边,小声嘀咕道——
鹿岛:太厉害了。
藤田:什么啊?
鹿岛:他的外形,这完全就是一位仙人嘛。
藤田:我说你这家伙,这话可绝对不能在老师面前说哦。
鹿岛:诶?
藤田:老师最讨厌这种话了。
鹿岛:刚才你不还说天狗什么的?
藤田:好了好了,一边儿待着去。
鹿岛:对不起。
鹿岛退后几步。
他继续望着前方。
鹿岛一直担心会被蚊子咬。
忽然,他发出一声尖叫,然后飞奔到藤田身边。
藤田:出什么事了!
鹿岛:那边有一只大螳螂。
藤田:你给我在这儿好好看着。
鹿岛:啊,是,对不起!
藤田继续拍摄。
鹿岛在一旁观察。
守一仿佛一具雕塑,纹丝不动。
鹿岛:一动也不动啊。
藤田:……
守一纹丝不动。他一直看着手掌上的石头。
鹿岛:天啊。
藤田:……
鹿岛:一动也不动啊。
藤田:……
鹿岛:我看熊谷老师更像是一块石头吧。
藤田一时火大,他用力拽住鹿岛,将他拉到一旁。
鹿岛满脸惊诧。
藤田:我说,你有完没完!就算老师一直坐在那里,难道你认为他一直都是同样的表情吗?
鹿岛:……诶?
藤田:人是不会一直保持同一个表情的,人的表情是随时都在变化的。
鹿岛:……诶?
藤田:你给我记住喽!
鹿岛:……是。对不起!
鹿岛就只有答应时的态度可圈可点。
27.庭院
守一依旧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坐在原地,他看着石头,一动不动。
藤田与鹿岛俩人挤坐在一个距离稍远的树墩上。
鹿岛:……不用拍了吗?
藤田:胶卷要用完了。
鹿岛:……?
鹿岛直视着前方。
鹿岛:不过,熊谷老师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画画啊?
藤田:啊,他不会画画的。
鹿岛:诶?
藤田:老师通常都是在夜里画画。
鹿岛:……诶?那他现在是在干什么啊?
藤田:那不是在看石头吗?
鹿岛:……
一直纹丝不动的守一身体稍微动了一下。
藤田和鹿岛急忙站起身。
鹿岛:啊,动了!
藤田:嘘!
俩人认真观察着守一的动态。
心情十分激动。
守一轻轻地变换了一下石头的摆放位置。
然后又开始一动不动地凝视着石头。
鹿岛:……藤田先生,他这是在干什么啊?
藤田:动了动石头,然后又开始看!
鹿岛:……诶?为什么?
藤田:这个嘛,谁知道呢。
藤田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鹿岛完全摸不着头脑。
28.庭院
守一身体横卧在地,半边脸紧贴在地面上,认真地观察蚂蚁。
藤田也趴在地上,努力地调整身体角度,想要拍下这一幕。
鹿岛望着二人。
守一和藤田的身体姿势看上去很奇怪。
守一:藤田先生。
藤田:哎。
守一:最近我发现一件事。
藤田:哎。
守一:蚂蚁走路的时候,总是先迈左边的第二条腿。
藤田:……左边的第二条腿吗?
守一:你仔细看一下。
藤田认真观察。
蚂蚁爬来爬去。
蚂蚁爬行的速度太快,根本无法分辨。
藤田:……
守一:怎么样?
藤田:……嗯,怎么说呢。
守_:你好好看。
藤田:哎。
藤田屏息观察。
他用力睁大双眼。
藤田:……
蚂蚁爬来爬去。
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分辨。
藤田的眼睛开始发涩。
藤田:……啊,我的眼睛不行了。
守一:喂,你也过来看看(对着鹿岛说)。
鹿岛:诶?
藤田:……(瞪了鹿岛一眼)
鹿岛:……
鹿岛无奈地放下照相器材,像那俩人一样,脸颊贴在地面上,开始观察蚂蚁。
鹿岛:……
守一:怎么样?
鹿岛:太快了,根本看不出来。
藤田戳了鹿岛一下。
守一:你再仔细看看。
藤田:你给我好好看!
鹿岛:……
姿势古怪的三个人专注地盯着蚂蚁。
摄影器材被丢在一旁。
29.门廊
藤田与鹿岛正在喝茶休息。
院子里的守一仍在观察蚂蚁。
鹿岛:实在是太厉害了。
藤田:是啊。
鹿岛:他也不觉得腻啊。
藤田:都三十年了。
鹿岛:诶?
藤田:老师已经有三十年没有离开过这个院子了,一步都没有岀去过。
鹿岛:……
藤田:他要不是天狗或仙人才怪了。
鹿岛:是啊。
藤田:对于老师来说,这个院子就像是一个宇宙一样吧。
鹿岛:宇宙?
藤田:对,就是一个宇宙。
鹿岛:……啊。
藤田:这就是一个小宇宙啊。
俩人望着院子里的守一。
30.庭院
一只牛虻在守一头上盘旋。
守一:?
守一的注意力被牛虻吸引住。
牛虻飞来飞去。
守一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牛虻飞行的轨迹。
守一想要仔细看清飞舞的牛虻。
守一:……
守一朝着门廊上的藤田他们挥了挥手。
守一:喂!
31.门廊
庭院里的守一正在挥手。
藤田发现后对着守一喊道——
藤田:啊?!怎么了?
32.庭院
守一:有一只牛虻在飞呢,一起来看吧!
33.门廊
藤田和鹿岛:……
鹿岛:老师好像在说话。
藤田:……假装没听见吧。
鹿岛:……也对。
庭院里的守一愉快地挥着手。
34.起居室A
好几张反映守一日常生活的照片。
秀子一边喝茶,一边翻看藤田拍摄的照片。
坐在一旁的藤田神色十分紧张。
秀子望着自己的照片神情非常沮丧。
秀子:好像一头熊一样。
藤田:……熊?
秀子:我可不喜欢这样的照片。
藤田:是吗?不过,我觉得拍得挺好的啊。
秀子:我才不会摆出这么难看的姿势呢。
藤田:哎呀,哪有……
藤田十分苦恼。
藤田:那,这张呢?
藤田拿起一张守一和秀子下围棋的照片,递给秀子。
秀子:你这些照片啊,好像就喜欢挑一些我们俩和和气气的时候拍。
藤田:啊,还真是。
这时,守一走过来。
守一:我说,还有什么能烧的吗?
秀子作势把自己的照片递给守一。
秀子:烧这个吧。
藤田:别别别,熊谷太太,您可饶了我吧。
守一看了一眼照片,小声嘀咕道——
守一:像个母夜叉一样。
秀子:……
走廊里的小鸟叫个不停。
35.起居室B和玄关
守_忙着在好几张方形纸笺上签名。
美惠在一旁帮着给字扇风,好让墨迹快点儿干。
佐伯一脸过意不去的表情说道——
佐伯:真是对不住守一先生啦。
美惠:不过,就因为住在隔壁就敢来托您要字的那些人也真是的。
佐伯:这您跟我说也没用啊。
守一仿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在名字后面又加上了“94岁”。
二人:诶?
佐伯:这样好吗?
美惠:是不是有点儿过了?
守一:我现在是在拿年龄当卖点呢。
守一说完笑了。
这时,地藏堂肉铺的掌柜来到玄关处。
肉铺掌柜:您好!
美惠:啊,地藏堂的掌柜的。
佐伯:肉铺的啊。
肉铺掌柜:我给您拿来了上好的肉!
守一一听说有好肉,也回过了头。
美惠:哎呀,真是太谢谢您了。
美惠走到玄关处。
一看包装就知道是很高级的肉。
肉铺掌柜:纯牛排哦。
美惠:谢谢您。进来坐会儿吗?
肉铺掌柜:啊,不了不了。
美惠:喝杯茶再走吧?
肉铺掌柜:不用了,不用了。
36.电视画面
电视节目开始了。
标题是《超尘出俗的熊谷守一》。
37.起居室A和B
美惠:开演啦!
众人:噢!
美惠、藤田、鹿岛、肉铺掌柜和佐伯等一群人围坐在电视机前聚精会神地看着。
秀子和守一坐在稍远一点的地方。
画面中的守一正在庭院里散步。
画外音响起。
画外音:有一个人,三十年间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家的庭院,每天都在观察院子里的各种生物。
守一看不下去了,他无聊地拨弄着榻榻米之间的缝隙。
他从缝隙里抠出了一枚十元硬币。
守一:噢!
画外音:画家熊谷守一全身心地投入绘画事业,一生淡泊名利。
秀子:是这样的吗?
守一:……
守一悄悄地将十元硬币塞回到缝隙之中。
画外音:人称画坛仙人。
秀子:原来你是仙人啊?
守一一脸痛苦的表情。
节目仍在继续。
美惠:对了,和我们一起游泳的原田说,她看到过阿守在附近散步。
藤田:诶?是真的吗?
肉铺掌柜:不可能吧?
佐伯:我以前好像也见到过,对了,守一先生,您是不是还骑过自行车?
藤田:不可能,不可能!
美惠:不会的不会的。
佐伯:那,是我认错人了。
守一:……
秀子:真没想到,你不出门这件事,现在好像己经变得很了不起了啊。我说,你这会儿可不要随便出门喽,砸了招牌可就不好了。
守一:……
守一一脸痛苦的表情。
守一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悄悄站起身向外走。
秀子:你去哪儿?
守一:嗯。
38.庭院
守一拄着拐杖走进庭院。
39.大门前
守一来到大门口,他看了看脚下。
守一:……
一只脚犹豫着向前踏出一步。
守一来到门外。
40.墙外的小路
守一拄着拐杖沿着围墙向前走。
他四下张望了一下。
41.小路
守一拄着拐杖缓缓地向前走。
忽然,他停下脚步。
守一:!
路边一位母亲正在为女儿梳小辫,小女孩儿的目光望向守一。
女孩儿:……
守一:……
守一下意识地往回走,脚步有些慌乱。
42.墙外的小路
守一往回走。
43.大门前
他逃也似的走进大门。
44.庭院
守一走得比平时稍微快了一些,呼吸有些急促。
他快步走到一个“天狗歇脚处”,坐下来,开始抽烟斗。
他的手比平时颤抖得更厉害了。
守一吐出一口烟。
守一:……
45.厨房
锅里煮着圆条形的乌冬面。
美惠和秀子正在准备午饭。
佐伯的妻子(45岁)端着一锅咖喱来到后门。
佐伯的妻子:我家那位是不是来这儿了?
美惠:啊,在这儿在这儿。
秀子:哎哟,真香啊。
佐伯的妻子:我咖喱做多了,就想着给您送点儿来。
美惠:啊,我刚煮了乌冬面。
佐伯的妻子:哎呀,太遗憾了。
美惠:诶,这可怎么好?
46.起居室A和B
秀子、美惠、藤田、鹿岛、佐伯、佐伯的妻子和守一等人坐在一起吃咖喱乌冬面。
吸溜面条的声音在房间里此起彼伏地回响着。
守一努力想要避免让汁水外溅。
面条总是从筷子上滑下来,他几乎无法进食。
佐伯:哎呀,也不知道光头注(注3)怎么样了?
藤田:他好像要退出了。
佐伯的妻子:太可惜了,我可喜欢光头注了。
秀子:光头注?
美惠:就是荒井注。
秀子:诶?是干什么的?
藤田:哎呀,您家里应该不会看《爆笑流浪汉》这种节目吧?
众人笑成一团。
守一对大家的对话充耳不闻。
他正在全力应对面前的那碗咖喱乌冬面。可是,面条很烫,他费了半天力气也难以吃到嘴里。
佐伯:新加入的可能会是志村健吧?
美惠:谁知道呢。
鹿岛:我可喜欢志村健了,长得又帅。
佐伯的妻子:要论长相,我觉得还是阿长比较帅。
佐伯:喂,真的假的?
美惠:加藤茶也不错啊。
藤田:我还是觉得高木墩儿好。
秀子:墩儿?这都什么人啊?
众人笑成一团。
守一毫不理会正在热议《爆笑流浪汉》的众人,他全力吃面,汤汁四处飞溅。
守一渐渐地焦躁起来。
他的衣服上也溅上了汤汁。
秀子:哎呀哎呀。
守一有些意志消沉。
秀子:我给你拿块抹布来。
秀子着急忙慌地跑向厨房。
众人继续议论《爆笑流浪汉》。
鹿岛:我以前练过体操我知道,仲本工事(注4)那可是真本事。
大家纷纷表示赞叹。这时,电话响了。
守_:电话!
秀子没有听到。
守_:电话!
美惠赶忙起身时,腿抽筋了。
美惠:抽筋了!抽筋了!
众人一团哄笑。
守一根本不打算接电话。
秀子手上拿着抹布从厨房里跑过来,总算接起电话。
秀子:喂喂,这里是熊谷家,对,对。
秀子把抹布递给身旁的人。
抹布被传递到守一手中。
众人还在兴致勃勃地谈论着《爆笑流浪汉》。
秀子:对,对……是吗?等我问一下我丈夫。
守一正在擦拭衣服上的咖喔,秀子问道——
秀子:我说,有个好像叫什么文化功勋的地方打过来。
守一:嗯?
秀子:说是国家打算给你发一个什么文化勋章之类的东西。
正在谈论《爆笑流浪汉》的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
守一:……嗯?
秀子:国家要给你发个文化勋章。
众人一片骚动。
众人:诶——!!
藤田:太了不起了!
秀子:你怎么着?
守一根本不关心电话的内容,那些沾在衣服上怎么也擦不掉的咖喱令他焦躁万分。
守一:啊,算了吧。
秀子:……
守一:那种东西领完以后,家里又得来好多人。
秀子:……这倒也是。
守一:而且我也不喜欢穿袴?(注5)
众人不由得瞠目结舌。
秀子对着电话那头说道——
秀子:那个,抱歉啊,他好像说不要了。
秀子挂断电话。
47.文化功勋奖评选委员会,会场
红地毯。
巨大的会场,面积是守一家起居室的好几十倍。
手持电话的男子轻轻地放下电话。
男子一脸困惑地搔了搔头。
48.起居室A和B
这边小小的房间里一群人挤成一团。
守一和秀子继续吃咖喱乌冬面。
众人:……
守一很难顺利地把面条送进嘴里。
守一:喂,不要把咖喔和面条混在一起嘛!
秀子:关我什么事。
一阵沉默。
众人目瞪口呆。忽然房顶上掉下来一个银色的水盆。
“咣当”一声,大家都吓了一跳。
《爆笑流浪汉》节目的插曲响起。
49.玄关
美惠拎着一个塑料包走出门。
美惠:我走了,晚饭前回来。
屋里传来秀子的声音。
秀子:好的,玩得开心点哦。
美惠走出门去。
50.门廊
秀子在照顾小鸟。
忽然她发觉院子里仿佛有人影晃动。
秀子:?
51.庭院
鹿岛独自一人横卧在地上,他像守一一样,认真观察着蚂蚁。
鹿岛嘴里不时嘟囔两声。
鹿岛:嗯。
52.起居室A
守一与藤田一起坐在暖桌旁摆弄照相机。
守一:不过,我总觉得摄影师就像狗一样。
藤田:狗?
守一:一会儿从上面看看,一会儿从下面看看。
藤田:啊。
守一:一会儿又趴在地上,实在是太奇怪了。
藤田:是嘛。
藤田苦笑了一下。
藤田:……老师?
守一:嗯?
藤田:最近,我晚上常常会做噩梦。
守一:?
藤田:在梦里,您总是骂我,说我的摄影技术太蹩脚。
守一:你不许乱把我放进你的梦里。
守一忽然拿起相机对着藤田拍了一张照片。
藤田也反过来拍摄守一。
53.回去的路上
藤田与鹿岛走在回去的路上。
身着短裤的鹿岛,小腿上己经被蚊子叮出一大片包。
鹿岛对走在前面的藤田说道——
藤田:对了,藤田先生。
藤田:嗯?
鹿岛:明天您还来吗?
藤田:……你想干什么?
鹿岛:……我明天还能来吗?
鹿岛边说边一掌“啪”地拍在膝盖上。
藤田:……那你可得换条长裤来。
鹿岛:是!
鹿岛答应时的态度果然可圈可点。
俩人继续前行。
54.庭院
守一躺在地上。
一阵风吹过。
院子的花草随风摇曳。
过了一会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施工中的电钻声响。
55.门廊
鸟笼中的小鸟叫个不停。
施工中的电钻声越来越响。
56.池塘(洞穴底部)
池水表面荡起一圈圈的波纹。
小鱼们显得有些惊慌失措。
57.庭院
小虫们纷纷向树丛中逃窜。
小猫躲了起来。
小鸟飞走了。
守一站起身,一只蚂蚁从守一身后的影子里爬出来,逃走了。
58.玄关
公寓所有者水岛(40岁)与一身施工作业人员打扮的岩谷(35岁)来到玄关处。
水岛:您好。我是旁边那座公寓的所有人水岛。这位是工地现场的监工。
岩谷:我是岩谷。
岩谷的表情有些恐怖。
秀子走出来待客。
秀子:啊。
水岛:请问熊谷老师在家吗?
秀子:真不巧,我丈夫刚好出门了。
岩谷:……
水岛:这样啊。请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秀子:这可说不好,说不定今天就不回来了。
水岛:这可麻烦了。
秀子:……
59.客厅
秀子端坐在榻榻米上。
水岛盘腿坐在秀子的对面。
他自顾自地掏出香烟,点上火,然后开始四下寻找烟灰缸。
秀子把烟灰缸递到水岛面前。
秀子:请用。
水岛:啊,谢谢。
水岛抽了一口烟后说道——
水岛:是这样的。
秀子:您说。
水岛:我们今天来是想跟您商量一下。
秀子:嗯。
水岛:您这房子周围最近不是立了好多很奇怪的标语牌吗?
秀子:您指的是……
水岛:就是那些日本文化怎么怎么样了,艺术怎么怎么样了的那些。
秀子:啊。
水岛:搞得我们很为难啊。
秀子:……
水岛:毕竟周围的人都看着呢。
秀子瞟了岩谷一眼。
岩谷一直紧皱着眉头。
秀子:……啊,那个啊,可是,那都是那些画画的孩子们自己要弄的啊。
水岛:所以啊,我们这才想请您去跟他们说一下嘛。咱们要盖公寓这件事可是早就定好了的啊。
秀子:……不过,光线的事儿您可是一个字都没提过啊。
水岛:啊?
秀子:那座公寓一盖起来,我们这个院子可就一点儿阳光都没有了。
水岛:……
秀子:这个院子里住着好多的植物,还有好多虫子。
水岛:……虫子?
秀子:是啊,有虫子,还有小猫、小鸟。
水岛尴尬地笑了笑。
水岛:您这话不是在开玩笑吧?
秀子:当然了。这个院子就是我丈夫的命根子。
水岛:……
秀子:……
岩谷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
水岛:……反正那些标语牌必须得撤掉,否则我们就不得不采取一些强制手段了。
秀子:强制手段?
水岛:我们会起诉的。
秀子:您自己亲口去说不就好了吗?
水岛:……
秀子:……
客厅里一片死寂。终于,岩谷站起身。
岩谷:请问……
秀子不由得身子往回一缩。
秀子:……啊?
岩谷:卫生间在哪边?
秀子:……
60.走廊
秀子和岩谷来到走廊上。
秀子:走到头就是。
岩谷:啊,谢谢您。
秀子转身回到客厅。
岩谷向前走去。
他来到走廊尽头,打开卫生间的门。
岩谷:哇!!
岩谷大吃一惊,急忙把门关上。
“啊!”门里传来守一的叫声。
守一的声音:……不好意思。
岩谷:啊,没事没事……
岩谷摸了摸自己心脏的位置。
卫生间里传来冲水的声音,守一从里面走出来。
守_:您请。
岩谷:……
守一开始洗手。站在守一背后的岩谷说道——
岩谷:……啊,请问……
守一:啊?
岩谷:您是熊谷老师吧?
守一:不是的。
岩谷:……我在电视里见过您。
守一:请让一让。
守一想要逃走,可是走廊太窄了,岩谷挡在中间,守一根本走不掉。
岩谷:我刚才就觉得很奇怪。您根本就不会出门的,对不对?
守一:……
岩谷:啊,那个……
岩谷的态度有些扭捏,他吞吞吐吐地就是不肯让开。
守一:劳驾,让我过一下。
岩谷:其实,我有一样东西,务必请您过目一下。
守一:啊?
61.客厅
岩谷慌慌张张地跑回客厅。
他拿出一个画筒,然后又跑出去了。
秀子和水岛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62.走廊,洗手池
狭窄的走廊里,守一就着洗手池上方仅有的一点微弱光亮,望着岩谷为他展示的画。
那是一幅儿童画。
画的是一堆五颜六色、大小不一的圆圈。
岩谷:这是我儿子阿昌画的。
守一:……
岩谷:他说他画的是台风。
守一:是台风啊。
岩谷:说是各种各样的台风。
守一:原来如此。
岩谷:然后,孩子他妈说,搞不好我们家阿昌可能是个绘画天才。
守一:……
岩谷:她听我提到您以后,让我无论如何把这个带来,请您过目一下。
守一:这样啊。
岩谷:画画我是一窍不通,其实在我看来,他只要能把棒球打好就可以了。
守一:……
岩谷:您觉得怎么样?
守一:嗯。
岩谷:在您看来。
守一:……
岩谷:如果阿昌真是一个天才的话,那我们就得对他的教育重新进行规划了。
守一:不怎么样。
岩谷:……诶?
守一:画得还很稚拙。
岩谷:……
守一:这样就挺好。
岩谷:……您这是在夸他吗?
守一:画得太好也就没有什么进步的空间了。
岩谷:……
守一:稚拙也是绘画的一部分。
岩谷:……
岩谷目不转睛地望着阿昌的画。
岩谷:稚拙也是绘画的一部分……
一脸严肃的岩谷,面庞上终于露出笑容。
62A.游泳池
一群游泳班的中年大妈在水池中排成一排,练习打腿。
美惠也是其中一员。身材圆滚滚的美惠奋力在水中打腿。
63.玄关(傍晚)
水岛和岩谷走出房门。
秀子在玄关处送客。
秀子:那我就不送了。
秀子关上房门。
水岛啧了啧舌。
水岛:这什么态度啊。
岩谷:那,我先回工地了。
水岛:好,好。辛苦你了。
水岛离开了。
岩谷悄悄地等着水岛走远了。
岩谷:……
64.庭院,池塘
秀子走进院子里。
只见洞穴底部忽然升起一团烟雾。
秀子:……
秀子向洞穴走去。
她来到洞穴边上,对着洞穴底部喊道——
秀子:人已经走了。
洞穴底部传来守一的声音。
守一的声音:嗯。
65.池塘(洞穴底部)
守一和秀子并排坐在狭窄的池塘边上。
一阵沉默。
外面传来一阵风声。
秀子:这里真安静啊。
守一:啊。
秀子:每天都有好多人来。
守一:啊。
秀子:好像总也忙活不完。
小鱼在水中静静地游来游去。
守一:我说。
秀子:什么?
守一:我想把这里给填上。
秀子:哎呀,真的吗?
守一:嗯。
秀子:那可太可惜了。
守一:……等那边盖好以后,就只有这块地方能见着阳光了。
秀子:啊。
守一:算了,没办法啊。
秀子:可是,这么大一个洞,你怎么填啊?
守一:这个嘛,我己经想好了。
这时,外面传来岩谷的声音。
岩谷:老师!
守一:噢。
秀子感到有些难为情。
秀子:哎呀,真是的。
66.庭院(傍晚)
夕阳已经彻底落下。
守一和岩谷站在院子里,低头望着脚下的池塘。
岩谷:这可太厉害了。要用卡车的话,怎么也得来十五车土。
守一:要那么多吗?
岩谷:没想到您这么能挖啊!
守一:怎么说也是挖了30年了。
岩谷:嗯,诶?!
守一:一开始,我刚搬到这儿的时候在这里挖了个小坑。然后,下完雨就有水涌了上来,我觉得挺好玩儿,就从那边那条石神井河里捞了几条鱼放在里面,这一来,水要是干了就麻烦了,所以我就一直挖了下去。
岩谷:啊。
守一:不知不觉地就变成这样了。
岩谷不由得笑了起来。
岩谷:我能下去看看吗?
守一:请便。
岩谷下到洞穴底部。
从洞穴底部传来岩谷的声音。
岩谷的声音:啊,真的有鱼!
守一:……
岩谷的声音:这以后要是公寓盖起来了,可怎么办啊?
守一(小声嘀咕):……你还好意思说。
守一向洞里探了探头。
守一:那,这些鱼就交给你了,好不好?
岩谷的声音:诶?
守一:那公寓是你盖的,你得负责啊。
岩谷的声音:……
守一:你可以让你儿子画这些鱼。
一阵沉默。
岩谷走上台阶,从洞里探出头。
岩谷:那,咱们交换吧,我来负责填土。
守一:那,咱们拍手贺成(注6)吧。
守一伸出双手。
岩谷也跟着伸出双手。
守一:预——备,走——
67.庭院全景(傍晚)
暮色沉沉的庭院中,俩人拍手行礼。
院子里回荡起拍手的声音。
68.玄关(夜晚)
美惠两手拎着装得满满的购物袋,走进门。
美惠:我回来了。
69.厨房(夜晚)
秀子和美惠呆呆地望着面前堆成一堆的生肉。
美惠:我这一运动完,肚子就饿,一不留神就给买多了。
美惠的脸上油光发亮。
秀子:……叫点人一起来吃吧?
美惠:嗯。
秀子:把那些孩子叫来。
美惠:那些孩子?
秀子:他们肯定能吃。
70.庭院(夜晚)
昏暗的树丛里,安全帽上头灯的光亮一闪一闪的。
那是岩谷领着一群工地上的工人来到院子里。
71.起居室A和B(夜晚)
宴会开始了。
工人们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屋子里热闹非凡。
美惠和秀子在厨房里跑进跑出,忙个不停。
守一坐在屋子的一角,一个人大口大口地吃肉。
虽然他没有牙齿,但还是哼哧哼哧地吃个不停。
忽然,院子里出现一道微光。
守一:?
72.门廊和庭院(夜晚)
守一走出来。
只见外面有一名男子,头上闪着头灯的光亮,正从树丛里走出来。
守一拄着拐杖来到院子里,他对着那名男子招了招手。
守一:喂。
那个人走过来,原来是上午曾经来过的那名陌生男子。
守一:咦,你是……
从远处看那个人头顶的光亮就像是工人头顶上的头灯一样,但是走近后就会发现,其实光亮来自于他前额上长着的一根奇特的触角。
陌生男子:今天早上,打扰您了。
守一:一起来吃点儿肉吧。
陌生男子:阿守,那个池塘终于能连接上宇宙了。
守一:啊,是嘛。
陌生男子:跟我一起走吗?
守一:啊?
陌生男子:你不想从这个小院子里走出去,到更广阔的宇宙里看看吗?
守一:……
这时,守一身旁忽然出现了一个旅行箱。
陌生男子:来,跟我一起走吧。
一瞬间,守一头上戴好了帽子,身上已经是一副出门的装扮。
守一:不,不用了。
陌生男子:?
守一:我要待在这里。
守一又恢复成原来的装扮。
陌生男子:为什么?
守一:这个院子对我来说已经很大很大了。
陌生男子:……
守一:待在这里就已经足够了。
陌生男子:……
守一:而且,要是我跟你一起走了,孩子他妈又得跟着受累了。
陌生男子:……
守一: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
陌生男子:……我明白了。
陌生男子消失在闪光的洞穴底部。
守一跟他挥手作别。
73.门廊(夜晚)
坐在摇椅上打盹的守一睁开眼,他脸色泛红。
守一手上拿着今天早上捡到的那块石头。
他抬起头,发现起居室里已经空无一人。
房间被收拾得整整齐齐。
74.厨房(夜晚)
秀子正在收拾垃圾,袋子里窸窣作响。
她把生肉的包装纸和一大堆晚饭剩下的垃圾都打成一包。
秀子:好嘞。
她把垃圾袋像宝贝似的放在厨房的一角。
这时,守一走过来。
秀子:哎呀,你醒了?
守一:他们人呢?
秀子:早都回去了。
守一:啊,是吗……
守一的表情有些落寞。
秀子:可是够能吃的。
守一:今天好像特别热闹啊。
秀子:你喝茶吗?
守一:嗯。
75.起居室A(夜晚)
守一和秀子一边喝茶一边下围棋。
守一埋头思考。
秀子悠闲应对。
守一沉思了很久才下了一手棋。
秀子迅速地回了一手。
守一又陷入沉思。
守一:你就像个军人一样。
秀子:什么?
守一:光想着怎么赢。
秀子:哪有,是你太弱了。
守一既无话反驳,也无棋可走。
守一:我说……
秀子:嗯。
守一:要是人生能够重来一遍,你觉得怎么样?
秀子:我可不要。
守一:嗯?
秀子:实在是太累了。
守一:……
秀子:你呢?
守一:不管重来几次,我都愿意。
秀子:……
守一:我现在还想再多活些日子呢。
秀子:是吗?
守一:我喜欢活着。
秀子:啊,是嘛。
守一下了一手棋。
秀子回了一手。
守一陷入沉思。
局面上秀子已经占据绝对优势。
守一:不行了,再来一盘。
秀子:我说,你差不多得去画画了吧?
守一:……啊。
守一一脸痛苦的表情。
守一:是啊。
秀子:快去吧。
守一:你们都不用画画,真好。
守一步履蹒跚地离开起居室。
76.画室门前(夜晚)
守一来到画室门前。
他打开房门,画室的光透出来。角号鸟叫了两声。
守一缓缓地走进画室。
门关上了。
长时间的画面淡出。
77.画室(清晨)
朝阳洒进画室。
尚未完工的画作依旧毫无进展,不过一旁的怀表己经修好了。
78.庭院(清晨)
池塘已经被土填好了。
上面重新种植了绿草。
79.大门前(清晨)
美惠和邮差从院子里跑过来。
美惠:不会的,不会的,不可能吧?!
邮差:不是我,不是我干的!
俩人来到大门前,美惠一下子崩溃了。
果然,门牌又不见了。
美惠:啊!!
80.墙外的小路(清晨)
藤田和鹿岛拎着摄影包走过来。
大型公寓己经建好。
鹿岛:好高啊。
藤田仿佛忽然想到什么似的。
藤田:啊!
他快步跑起来。
鹿岛:诶?!
鹿岛急忙追了上去。
81.公寓楼顶(清晨)
藤田和鹿岛来到楼顶。
藤田透过栏杆向下望。
鹿岛也站到栏杆前向下望,他不由得叫岀了声。
鹿岛:哇!太厉害了!
藤田赶忙调整好相机,拼命地按快门。
熊谷家的庭院仿佛一张俯瞰图一般,完美地展现在眼前。
郁郁葱葱的庭院全貌。
仔细望去,在一片茂密的绿丛中,守一正静静地坐在“天狗歇脚处”。
守一与庭院已经完全融为一体。
过了一会儿,秀子来到门廊上,对着守一喊道——
秀子:老头子,来客人了!
演职员表滚动。
(全剧终)
注释:
注1:熊谷守一(1880.04.02一1977.08.01),日本画坛野兽派画家的代表,晚年画风更接近于抽象派。出身于富贵家庭,但一直坚持朴素生活,极富艺术家气质,人称“画坛仙人”。——译者
注2:天狗是日本传说中的山神之一,脸色赤红,有一个大鼻子和一对翅膀,具有超能力,象征着山野神性。——译者
注3:光头注是艺人荒井注的爱称,他与下文出现的志村健、碇矢长介(阿长)、加藤茶、高木墩儿、仲本工事等人均为流浪汉组合的成员。该组合早期以乐队形式出现,后转型为喜剧小品组合,《爆笑流浪汉》是以该组合名字命名的一档综艺节目。——译者
注4:流浪汉组合成员之一。高中时期曾在体操比赛中获得过东京都第二名的好成绩。——译者
注5:袴的形状类似裙裤,套在和服外面,是传统的日本男子正装。——译者
注6:日本传统的拍手礼仪。日本人往往会在各种庆典活动中一起有节奏的拍手,为了表示活动有个完美的结束。——译者
PS:本文译自日本《电影剧本》2018年6月号。——编者
看日式的治愈系电影,常常会见到单一画面的短暂停滞,以为是网络出现了卡顿,再仔细一看,风在吹,叶子在动,蚂蚁还在树上爬呢。
比如澄沙之味的绿树成荫的街道,日日是好日里茶室门外的庭院景致,再比如有熊谷守一在的地方,老头趴在地上看蚂蚁的镜头,仔细瞧瞧,一群蚂蚁在树桩上爬的忙活,前进的步伐习惯于先迈开左边的第二只脚。
不仅如此,在电影里,能跟着资深老宅男熊谷守一在院子里凝视一块石头,把它握在掌心里,思考着他从哪里来,这么一直坐着纹丝不动,仿佛画面静止,这一刻,属于自己和石头的相处时光。
夏日里的午睡,拿块草席在院子里铺下,在草木之间徐徐睡去,以天为盖,地为席。
许久没有凝视过一朵云,一片树叶,一颗石头,在电影里有了静静观望它们的时刻。自己好像也去了一次乡野之间的旅行,在不经意的片刻停顿里,渐渐开始放慢呼吸的节奏。
夜晚来临,老两口泡一壶茶,摆一盘围棋,一边喝茶一边下棋。老头问老太太,如果人生再来一遍,你愿意吗?太太说,不愿意了,可惜我们的孩子们都离开得早,你已经活的够久了。老头说,我愿意这么一直活着,愿意在这世界上再多待些日子。
树林鸟木的一瞬一息,在熊谷守一的眼睛里都能被捕捉到,一天的时间过的如何丰富。而他与这世界的对谈,展露在简单又细腻的画笔之下。庭院犹在,画作不止。
老太太说,这一方庭院,就是他的生命啊。
还有尊重和陪伴着自己的老伴,接待络绎不绝的访客,问询老头要不要写字甚至是接受国家的勋章,老太太都一一问过老头的建议,处理并回复。
有趣的是,对坐吃饭的时候,老头拿着夹子夹碎香肠,汁水喷出,老太习瞬间拿起手帕挡在脸前防止被汁水喷溅,见老头处理完香肠,若无其事地放下手帕,继续吃饭。
老伴和这一处的庭院,守护了熊谷守一几十年如一日的任性宅家。在这方寸之间,有花草树木的生生不息,有老伴的尊重和陪伴,日出静观草木,日落下棋作画。
周边盖起的公寓,日渐企图侵蚀这存庭院。爱画画的年轻人们自动开始贴起标语,要求保护这方纯粹之地。
这坐落在公寓楼之间的方寸庭院,和熊谷守一留给世人的画作一样,成为人们宁静片刻的栖息之处。
有那么一方庭院,缸里有鱼,地上有树,树上有花,花开花落随四季变化,日出日落光影变换。泡一杯茶,看一本书,坐一下午,感受时间来到又溜走,感叹活着真好。
(以下图文均为原创,转载请注明出处。图片都是翻拍自我在画展中买的纪念画册,光线原因色差比较大,先生后期大量作品都是高饱和度的颜色,请大家自行脑补一下 T ___T )
很巧合的机会,在东京国立近代美术馆看了熊谷守一逝世四十周年特展,之前对这位老先生一无所知,一场展看下来,简直喜欢到无以言表,想要继续了解,但所能查到的资料寥寥无几,回来居然就看到这部电影,据说是先于日本上映,哎呦喂,满足得#星星眼#
力所能及的就来介绍一下这场展吧,方便大家了解先生画作,再看电影就会新的体验啦。
《生命的喜悦》 熊谷守一
熊谷42岁结婚,一生育有五个子女:黄 阳 万 榧 茜。其中次男阳十几岁死于肺炎,那时候熊谷四十八岁(如果没记错的话),长女万也在四年后死于肺结核。电影中也提到,他们早早的就失去了孩子。下面这幅便是阳去世后,熊谷为儿子画的遗像。
以下作品就和电影里的时间线重叠啦~全部都是熊谷花园宇宙中的小星星~~
(其实熊谷76岁的时候有过一次脑中风,后期无法外出写生有很大一部分也是身体原因。于是他开始大量画身边的事物,包括一些微小的景物、动物、昆虫、花草甚至苍蝇。)
这些猫基本都电影中那个小院子里的常客
以下几张,是他最后的几幅作品。
最后想讲一讲先生的这本随笔集《苍蝇》。第一次看到这幅书法我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后来怎么看,怎么都是“苍蝇”两个字,把苍蝇两个字郑重其事的写成一幅书法,这个原因太让人好奇了,后来辗转找到了这本随笔集中的一些段落:
【随笔集 《苍蝇》
――-展览会中没有被买走的“苍蝇”二字,其实写得蛮好。我觉得“苍蝇”的形体富有美感。然而,一般人并不这么想。生病时,苍蝇在地板四周“嗡嗡”地飞动,我就觉得特别有精神。这时,没有了它们,我就感到寂寞了。“苍蝇”二字,既可以写成精力充沛的,也可以写成无精打采的。因为苍蝇也有带劲和不带劲的时候。
――-和画画相比,我更乐意做其他事情。无欲、无计划、无梦、无厌烦,就这样活到永远。只要一块小石子儿放在身旁,能抚弄着过上好几天。
――-归根结底,像我这样,只要有吃的,什么也不想干。狗也是如此。其实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
这可能是我写的时间最长的一篇影评了,希望能对大家了解熊谷守一有一点点帮助。电影里有一句台词很喜欢:“年纪就是我的职业”。
共勉~
《有熊谷守一在的地方》,这是一部可以让人静下心,沉迷其中的好片。 影片细腻地展现了日本“国宝级”画家熊谷守一与妻子晚年的生活画面。
一边是妻子张罗的琐碎日常,一边是画家沉浸其中的花草世界,一门廊,一庭院,客来客往。 但画家在这喧闹的世界里返璞归真,宅家三十年,专注于花园里的万物,做生命的观察者与记录者。 他每天用过早饭,就会去自己慢慢挖出来的下沉式池塘看一看游鱼,偶尔也会因为对动物昆虫的好奇而迷路,或者只是安静地观察蚂蚁是先迈开哪条腿走路的,或者与新造访的水泥石头对话,思考它的来处。
他心无杂念地专注于自然的一切。
白天观察,晚上闭门创作,他的作品充满了童真。但淡泊名利的他,会拒绝荣誉勋章;虽会不忍来客长途跋涉而愿意写下一个旅馆名,却也会随心而作,将“云水馆”写为“无一物”。后者是他的处事原则,心无挂碍。 心存童趣的艺术家,为人也平和风趣。一本正经的幽默,极为精辟却又真的搞笑。他说“我的年龄我做主”,电视上介绍他淡泊名利,他却百无聊赖地从地板缝里抠出一枚硬币,不满大家建议他别出门,已经宅家近30年的他叛逆心一起,立即跑出了院子。不由得捧腹大笑。 可看到他与相濡以沫的妻子相知相惜,在最后拒绝精灵带他去宽广的世界时,可以说这里奉献了全片最感动的泪点。她懂他对艺术的追求,懂这个共同守护的园子对他的意义,他也懂她的付出,懂她的辛苦。他拒接了精灵。 回看时,发现一个细节,在她打发了拆迁户的造访,跑去池塘边提醒他时,她扔了一枝花下去。后来两人坐在池塘边对谈,那枝花花,一直握在他的左手里。 在影片最后,两位艺术家灯下对棋,问及如果人生重来一遍,他的答案是: “我不管重来几次都愿意,现在也是想多活一些时日,我喜欢活着。” 我也喜欢活着,喜欢好好活着。 希望我的心里,可以种出一个花园。
订票之后才发现是比日本上映还要早,感觉自己赚到了?
看了电影之后,觉得这个电影好可爱啊!
故事大概讲述了一个著名画家,熊谷守一(确有其人)在自己的小院生活了三十年的故事。当然电影的故事时间也就是半年左右吧。
如果从影像上来看,大概就是:第一天开始了!又是热闹的一天啊!终于到了晚上,略去不表——然后再到第二天早上的时间。故事真的很短。这个时间结构承接了剧作结构,让整个电影显得事件很散但气韵不散,不停的把一天之中各个时间的小花园气氛放大,也是蛮打动人的方法。比较遗憾的就是白天的昆虫我们基本都见到了,但半夜活动的蛾子,独角仙或者锹型虫或者流萤就基本没见到(难道妖怪是独角仙?),这点作为一个爱看虫子的人还是有点失落呢。
老爷子基本把自己活成了返璞归真的状态。他对世界观察的角度都是孩子的角度,做的事情也都是孩子般的事情。他喜欢把自己藏在花园中,藏在花园的各个角落。这个神奇的花园,在加濑亮的笔下,变得那么大。冲这一点,我觉得他是懂老爷子的。但是最后的时候,却看到,这个花园其实那么小——让我一瞬间觉得这个电影是那么有趣。它真正的描述了一个艺术家的生活,在他的生活中,于细末之处无限观察,省略和放大,不断的微观分解,最终让物质世界变成了自己的精神世界。
而且老爷子很有趣的一点是,人人都在说他出世(超俗の人。这个点真的笑死了),但他其实挺入世的——上门来求墨宝的,没事来遛弯的,建筑工头,或者是妖怪,他都分的可清楚。而且和老太婆之间的对手也是七分明白装三分糊涂。这样的一个睿智老头,还有自己的艺术家敏锐,简直太可爱了。
电影中有一个细节特别迷,老爷子和加濑亮饰演的fujita说,蚂蚁的腿如何动。然后他的小助手特别纠结这个事情,但是怎么都看不见。这大概就是老爷子观察了三十年的结果。也从另一方面来说明了艺术这件事情本身对生活的观察细腻和想象程度。这是艺术超越生活一点点的地方,是时间的魅力。
老爷子一个人的精神世界特别饱满。他有着自己生活的方式(搜集和席地而坐),也有着自己对于家庭成员的看法(想轰人的时候就装糊涂或者把自己藏起来),也对自己的花园寄予了无限的爱。在这其中,他于细微之中无限观察,自得其乐。外人并不知道他的乐在于哪儿。但是老爷子自己心里特别清楚。所以他可以盯住一块石头仔细的看,然后把石头拿开,却还是仔细的看自己手心中那块不存在的石头。
看片过程中不断的出戏,因为老是能想到豆瓣做的那个宣传片的旁白:我有时会张开双臂拥抱世界,有时我只想一个人。但是老爷子一个人的时候,就是在拥抱这个有着无限细节和想象空间的世界。哪怕这个世界被外来的力量所侵袭,以至于不得不有所改变,但也是自己的一个独立空间,是自己精神的独立家园。毕竟公寓楼遮住的是阳光,而不是破墙而入的野蛮人。他对自己的空间很爱惜,但是不是占有般的爱惜,而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和融入。
不过就算破墙而入了,老爷子可能也会风趣地说,那我们就靠卖门口挂着的名牌赚钱吧!然后继续去观察他的小蚂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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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附上找到的老爷子的美术馆地图:
影片开始的时候一直觉得守一的形象不够想象的极致脱俗,反而充满了矛盾,却也因此呈现了一个不极端却足够真实的形象。
他隐世,却又逃不出社会。虽然他是个埋入自然天地的人,似乎离社会很远,但依然使用者现代的耳机,用附属的衣物层层包裹自己,用草席隔开自己和大地,有一个接社会地气的老婆,点烟满足身体需求,接触各界社会人士和邻里的来访,他似乎并不是他人口中绝对的仙人。
他享受着名利,却也无需过多。他并没有拒绝所有来访的人们,没有排斥功利,没有厌烦世俗,他说他热爱现在的生活,家里时常接受采访记者和求字的人,但却也拒绝了国家的名誉勋章。
他的自我很小,却也很大。他小到没有偌大的世界,专注于花草虫石,当一大群人在家中的时候,他的神情不同于冷漠,但似乎只有自己。他的自我对他而言也很大,大到一花一世界,是短短几米到池塘却似乎走了很久的丰富,一亭一院三十年的不厌倦。
他说94岁的年纪代表了他,是从坐垫中拿起硬币又塞回去的无感,是可以在庭院挖坑多年的后知后觉。这个年纪的人可以放得下的东西,这样六十岁之后的状态平和安详,对我来说是心羡的。看看自己,二十多岁的着急和聒噪,再看看我的外公外婆,对生活并不是不再热忱,只是不再活的热闹。自然而然会明白时间总给人的状态蒙上了一种叫做自得的东西。
所以,我喜欢这个足够真实的形象,因为他像每一个人,一边叛逆逃离现实浮华躲进自我天地,一边碰触社会的名利和欲望。我们的反应可以如此相像,以至于当别人说他从不出门的时候,我立刻猜到他会出门去看,他面对真实社会的未知疾步回家,不同的反应却是我们同样焦虑和恐惧的感受。在安静的电影画面放映时,默默流泪于逃不过的命运——因为清醒地意识到你我都逃不过如此矛盾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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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孤独是一座花园,如此青翠蓊郁的美妙庭院,外面喧嚣世界与我何干, 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万物静默如迷蕴藉万千奥义,细观一沙一世界,每个微渺生灵皆有其自在天地,与天地万灵共生共长。温暖幽默中携有小小的可爱古怪,活到心思清明澄澈,活到累得已觉人生太长,心中本无物何处惹尘埃,不管是艺术创作还是参透人生,以敞亮洒脱的姿态学会接纳无论多糟糕的自己。
冲田修一是最能将技巧藏于平淡里,像肥料一样,令电影慢慢生长。他的电影就像藤萝瀑布般,蜿蜿蜒蜒又具有冲击力,他不必选择故事结尾,人物没有终点可去,好好地活一次,就是电影本身。这部电影如同《去见瀑布》升级精华版,生活和戏剧兼具,经历过如此的人生,才是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几乎冲田修一的每部电影都在讲,面对毫无意义的生活,避世带来的片刻安心及随之而来的无尽失落。
我最近发现一件事,蚂蚁走路的时候总是先迈出左边第二只脚。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妙了
上天宠爱任性的孩子,不,是宠溺。虽然也有为盛名所累的部分,但活着纯然就是为了玩儿,是为了好玩儿,并且做到这点丝毫不需要什么坚持和勇气,只需要脾气,实在是难得的“天然呆”,连上天都不忍为难,会成全他的玩心。是的,这才是我想看到的那种电影:不需要什么刻意安排的情节、故事,只有细节、动作、情绪、人物。导演调皮,爷爷奶奶可爱,看得心里温暖又发笑。冲田修一是我爱的那一卦。
是「无一物」的电影。电视上守一的节目给他的定语是「超凡脱俗」,影片保持了高度统一的调性,全从日常取材,以各式访客到来为线索,捻出守一生活全貌。来者众多但杂而不乱,就像那场工人来喝酒的戏,镜头穿过喧嚷酒桌,对准的是与平时无二静处自若的守一。他本人和电影最难得的,都是对吵闹世事的不关心和对纯粹精神的专注——体现在守一,是独守一方天地,近百岁仍将画画这个令他功成名就的毕生追求称作「上学」的不变本心(也是为何他不觉得累还望活得更久的原因);体现在影片,它无意展现任何戏剧冲突或鸡汤煽情等同类传记片惯常的核心诉求,画得烂便烂,对最有戏剧性的盖楼事件的处理则是用一桌酒肉与一场灵性对话作土将之填平。楼建好后生活继续,并无二致。最动人是与加濑亮通过相机的对视,那是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自己的灵魂。
日本版沈复:余忆童稚时,能张目对日,明察秋毫,见藐小之物必细察其纹理,故时有物外之趣。厉害的是三十年如一日,这一方院子始终保持足够广阔。
#8thBJIFF# 冲田修一还真是稳健呢,喜剧调性很不错呀。方寸天地,艺术家生活,人和自然与建筑的关系,都写得很有意思。时间结构很巧妙。(这片北京节为啥没收个主竞赛……)宅男的至高境界莫过于此,当然前提是得有人惯着有人供养……
你的世界大不大不在于范围,而在于你爱它的深度。
这么多年,终于有一部电影让我明白了《浮生六记》。一来更细致的理解:于土墙凹凸处、花台小草丛杂处,常蹲其身,使与台齐,定神细视,以丛草为林,以虫蚁为兽,以土砾凸者为丘,凹者为堑,神游其中,怡然自得。二来更超前地体味到:世事茫茫,光阴有限,算来何必奔忙?人生碌碌,竞短论长,却不道荣枯有数,得失难量。看那秋风金谷,夜月乌江,阿房宫冷,铜雀台荒,荣华花上露,富贵草头霜。机关参透,万虑皆忘,夸什么龙楼凤阁,说什么利锁名僵。闲来静处,且将诗酒猖狂,唱一曲归来未晚,歌一调湖海茫茫。逢时遇景,拾翠寻芳。约几个知心密友,到野外溪旁,或琴棋适性,或曲水流觞;或说些善因果报,或论些今古兴亡;看花枝堆锦绣,听鸟语弄笙簧。一任他人情反复,世态炎凉,优游闲岁月,潇洒度时光。树木希林,谢谢。
说着年纪就是职业的九旬老头,时隔三十年后踏出家门以夺路而逃告终,比起探索无垠宇宙,还是想为眼前的花鸟鱼虫献上生命啊。(树木希林女士慢点老吧,可爱,想亲。)
4.5 冲田修一重回巅峰水平!无论是在方寸庭院中对“压缩时空”及其细节的一再把握,还是表演和剧作调性上喜剧感与现实感的磨合,都在持续不断地释放能量。其作为艺术家传记片的新颖之处,不仅在于将艺术家形象压缩进“以天为计时单位”之中进行塑造,更在于其切入口并非是作品与人的辩证,而是人与世界、与他人如何发生关系,一条有生命的锁链在现代与过往中游曳。我们能在这部作品里看到一个人是如何在现代达到通往过去又走向未来。如贡老所言,“实际没有艺术其物,只有男男女女。”
4.10 BIFF 过着“另外”的生活的普通人,家也如田野般开敞。隐匿人群,作适当的交流,不似拒绝的拒绝。池塘太远,外面太大,生命太短。席地而坐。进食如临大敌。拚尽力气亦技不如人。糟糕也是艺术。仅用一世作修行。惊讶与惊吓。参拜陨石。栖息地与保护区。活成人类。
林不在大,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鱼则灵。斯是陋室,德艺双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远政经,往来皆白丁。可以观花草,卧中庭。闻虫鸟之悦耳,挥书画之充盈。本来无一物,何须求无垠。熊谷云:死宅行不行?(日影展)
两处妙笔:1拒绝国家文化勋章后,树木希林若无其事地回到饭桌前,打了一个日常的喷嚏掉下几只铁盆把瞠目结舌的客人击晕过去哈哈哈;2九十多分钟微观视角的洗脑让所有观众沉浸在熊谷守一的杰出与伟大里,但最后两分钟的宏观全景拉回“人类仍如此渺小啊”的现实反思里 @小西天
有才华不一定走的远,再糟糕的作品也是艺术,宅的最高境界,实际守护着自己那并不大的精神世界却如同万千宇宙。山崎努和树木希林老俩一眸一笑如此可爱舒心,动植物微距特写,灵动配乐偶尔的日式小幽默。隐世但并不排斥和拒绝接触,也许坚持是最难的更是最幸福的事情了。北影节天幕。
【北京电影节展映】很日本的故事、人物。以温暖而轻快的轻喜剧形式展现日本美术史上著名画家熊谷守一晚年生活。对不了解背景的中国观众来说电影年代甚至都不清楚,却依旧能被喜剧元素逗笑,并逐渐了解老人的内心,感受到满满的温暖与感动。冲田修一很稳。山崎努和树木希林两位老戏骨实在是难得的绝配!
太逗了!!让一个我完全陌生和不感兴趣的人物,拍得让我看得津津有味,实在佩服。
方寸间窥见天地,寸步里踏遍寰宇,一方院落就能观察万物,一居斗室足以过完此生。挥手唤来游鱼,以为在畅游大海;须内藏着蚂蚁,恍惚在探索密林。当新干线将天涯距离缩短,却有人将咫尺空间拉长。生命活得这么长,却要面临失独悲恸。门牌存续那么短,却能窃来换个好价钱。人生就是不问长短,不舍昼夜。
不是搞笑,而是因为有趣而让全场大笑的电影。把日子过得有趣,做一个有趣的人。最喜欢先生走出家门被小女孩吓回去的那一段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