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尼拔第二季

《沉默的羔羊》拍摄至今已二十年有余，电影《汉尼拔》也高居经典之位十七年之久。毫无疑问，安东尼·霍普金斯早已是演绎汉尼拔的教科书——他眼神里的撕裂与碰撞，大约世间最悲壮的绝望和孤独也不过如此吧。当我们对食人魔的噱头司空见惯、暴力美学的招牌烂熟于心、对汉尼拔与史达琳的爱情也津津乐道了十几年，对一个高智商犯罪片的诠释也就走到尽头了。

在这样的前提下，美剧《汉尼拔》的诞生无疑是铤而走险却令人惊艳的——多少人质疑美剧《汉尼拔》主题的深度，的确在社会问题和人性上腐勒并没有过度展开，但这也让《汉尼拔》在对于情感和美学的挖掘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世间无需两个相同的汉尼拔。麦叔的五官给人危险而薄情的感觉，唇角微笑的弧线却令人欲火焚身。他面冷心热、理性坦率和冷幽默、富于北欧风情的粗犷和举手投足的优雅都证明：这个邪恶却乖巧、在美学上吹毛求疵、偏执又单纯的汉尼拔只能是他的。

汉尼拔孑孓行于人世，他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他是双商超群的心理咨询师，他是优雅完美的绅士。人们敬畏他，惧怕他，可是这偌大的天地间，从未有人真正理解他。直到Will的出现——他总能一眼看穿他的用意、总能一语道破他的玄机。好奇、接近、相知、理解、信任、背叛、伤害、原谅。世间的爱情大抵如此，可是背后却各有各的心酸。

他是食人魔，他是罪犯分析师，本是水火不容的存在，偏偏成为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

亦正亦邪、孰是孰非？一切都开始模糊了。

“只提爱与罪，不提是与非。”

Will心中易碎的正义感，让他不得不决定将汉尼拔绳之以法，可他心中无数次幻想过和汉尼拔远走高飞再不问世事；汉尼拔处决所有背叛他的人，唯独对Will面前放下了他最在意的自尊。他主动引诱，他甘愿上钩。从背叛到原谅，教堂中间伫立的不是残缺的尸体，而是汉尼拔支离破碎的心。汉尼拔与Will在异国他乡久别重逢，空旷的美术馆里回荡着他们低沉的对白：

“过去和未来的不同从何而来？”

“遇见你之前和遇见你之后… …一切都开始模糊了，你和我也开始模糊了。”

至此世间再无汉尼拔与威尔——当拔叔为了小茶杯走下神坛，沾染上了人间烟火气，他已经不再是曾经举世无双的反社会人才，他成为了另一个Will；而被唤醒心魔的小茶杯也不再是正义的化身，他亦成为了另一个Hannibal。

在秩序和道德至上的今天，拔叔和小茶杯之间不受束缚的感情单纯到不可置信，甚至连他们本身都未能预料到。“简单的智力对决不会要求灵魂献祭，只有相知相守才会在彼此捅刀后还能并肩战斗”。在羁绊面前，你感觉到肉体的触碰多么多余，这份感情纯粹到只剩下背叛和伤害。他们从未对彼此多说半个“爱”字，却在给彼此的伤害中陪伴走过了千回百转的一生。他们之间没有误解，只是因为无法在原则和感情面前妥协，对拔叔是背叛，对茶杯则是人性（但这也正是小茶杯可爱迷人的地方）。

不得不说，腐勒太懂得情为何物，他将拔杯之间的感情一次次打碎又拼接，再打碎给所有人看。对于拔杯，伤害捅刀即是调情，爱的反面也绝非恨或者距离，而是在彼此的世界里瓦解，永无交集。当茶杯不顾一切想要斩断所有的联系，汉尼拔放弃自由主动自首，只为证明自己在Will的世界里的存在，他无声地宣誓自己的主权。爱让他有了软肋，爱让他学会舍弃，爱让他不是自己，他彻底地堕落为凡人。曾经完美主义的强迫症、睚眦必报的偏执狂、冷静理性的汉尼拔竟然甘愿牺牲至高无上的自由，只为在另一个人心中留下无法销蚀的痕迹。

汉尼拔曾感叹过：“熵是永远不会稳定的。”太过滚烫的灵魂终究会炙伤彼此，太过纯粹的感情注定无法长存。Can’t live with him. Can’t live without him. 女心理医生Bedelia的一番话一语点醒梦中人。当生活变得相敬如宾，当冗余的生命已经不能承受精神的重量，最好的方式就是选择结束于永恒。最后两人在悬崖之下结束短暂而绚烂如白昼般耀眼的一生，也许才是最好的结局。这一刻，他们都是平等而平凡的个体，他们真真切切、实实在在地活着。月光隐耀，惊涛骇浪，悬崖的下边不是汪洋大海，不是万劫不复，是踏实的安宁和平静，是永远的陪伴和告白。

当腐勒被问到拔叔被小茶杯扯下悬崖在想什么的时候，他回答：

“他什么也没想，他当时感受到的且唯一感受到的，就是怀里这个男人。”

汉尼拔的意象人格解析。 在电影《少年汉尼拔》和原著中，千代本是汉尼拔在巴黎远房舅舅的妻子。 在他年少时期扮演了精神导师的角色，也给与了汉尼拔关怀和爱。她对汉尼拔的教育，尤其日本武士道的精神，对其一生都有着深远影响。 然而如同Will Graham, 编剧将千代这个角色彻底颠覆，以一种完全不同的方式呈现：年轻，机敏，冷酷的日本女子，拥有着超精准的枪法。她象征着汉尼拔极高的自我保护意识，及冷静，有条有序，不慌不乱，一出手即能击中目标要害，把握其命门的攻击和搏斗能力。 可以说，这是汉尼拔一个重要子人格。

同样由电影《少年汉尼拔》可知，童年真正发生的是，一群战乱中的歹徒闯入汉尼拔的家中避难，由于实在没有食物，又被暴风雪困住，为了求生，他们杀死了Hannibal正在生命的妹妹Mischa，然后煮了她的身体来充饥。 而除了对掠夺者的暴行永无法释怀的愤怒和憎恨，真正让Hannibal无法接受的是，在他自己饿到近乎无意识的状况下，歹徒们也喂了他，他吃了妹妹的身体才得以存活。这是他将自己彻底魔化的核心原因。

在他的潜意识深处，那个乞丐般惨不忍睹的囚徒子人格，就象征着这样一个Hannibal自己怎样都无法接受的事实， 及其所携带的内疚，悔恨，无法言语的情感。

在这样的理论前提下，让我们开始进入这一集的剧情。 开头Hannibal和Bedelia 在谈论之前的剧情和上一集中和Will的相遇。 Hannibal已经预见，Will会去他的故乡寻找线索。

于是当Will Graham来到Hannibal童年家乡的庭院时，（象征着他进入了Hannibal的潜意识中比较深的层面，如同第二季中 Hannibal说过的“I have let you know me, see me/我让你了解我，看到我…”）

在这里遭遇了千叶，直接用猎枪瞄准他（象征Hannibal潜意识中对他的警惕）

但是千叶走开，视若不见，这意味着Hannibal愿意让他深入自己，了解自己。

随后，千叶宰野鸡脚的那一瞬间，巧妙地转换到Hannibal宰人手的镜头…

不用说，在这个系列中，那些被宰杀的人对Hannibal来说都是各种动物，在前两季的对白中常常他毫不隐晦地以此为乐。

夜晚，当Will Graham探寻到地牢，找到囚徒时，千叶也就自然地出现在他的身后了。这个苦痛的囚徒，是Hannibal最深层，最脆弱的阴影。在被看到时，当时也伴随着最高戒备的防御 ---- 被猎枪瞄准，3磅扳机已经摁下2磅！

囚徒想和他说话。这么多年， Hannibal的这个部分，这个囚徒，从未被任何人看到过，可想而知他的痛苦和孤独了。 而这也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Hannibal为什么对Will情有独钟---想和他成为朋友，毕竟，知己难求。

但千叶不允许。 从对话中得知，囚徒被“Cast aside social graces normally afforded to human being/被摒弃了正常人的基本衣装，整洁，体面。” 如此的不堪，狼狈。因为罪恶感，因为内疚，自责。 从这里也能理解，自《沉默的羔羊》以来，所有汉尼拔系列中，他表现出来的那种社交的古怪感，和别扭。不怪表面多少礼貌，优雅，那种怪异的感觉，或者说粗鲁的痕迹一直都在。 而他自己，最受不了的就是那些“无礼的人”。 比如他说过，“Discourtesy is unspeakably ugly/粗俗无礼是无法言喻的丑陋”，显然，就是这部分阴影的外投。

“All he is allowed, is the sound of water. It’s what the unborn hear. It’s their last memory of peace/他只被允许聆听滴水声，那是未出生的婴儿所能听到的，那是他们安宁的最后记忆.” 这句台词值得反复推敲。永远聆听着婴儿在子宫里听的滴水声。夹在生与死之间。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惩罚？又像是一种赎罪，伴随着极度的内疚和不接纳。 “You’re keeping him like an animal/你把他当动物一样对待” “I wouldn’t do this to an animal/我不会这样对待一个动物。” 足见千叶对囚徒的憎。

两人走后，囚徒的脸贴着栏杆，耐人寻味的表情，好像Hannibal本人。 是看到了被救赎的希望吗？但是那个表情又仿佛带着阴险…邪恶

在阶梯上。两人的对白一定程度上印证了这个理论。 “What did he do?/他做了什么？” “He ate her/他吃了她” “Mischa?” 显然，囚徒象征着那个Hannibal自己无法面对的经历。 “How long has he been your prisoner/你囚禁他多久了?” “We have been each other’s prisoner for a very long time/我们作为彼此的囚徒已经很久了.” 囚徒和囚禁者，这是这两个子人格之间的关系。 “All sorrows can be borne if you put them into a story/任何的悲痛，只要编成故事，都能被忍受.” 这里引用了丹麦著名女作家伊萨克·迪内森的名言。 是编剧对这集情节创意的一种解释吧。也是他自己对Hannibal的解读。而这种方式，和子人格拆分技术中的关系分析，已经意象建构的叙事，非常相似。 一个人要如何面对这样惨重的经历？Hannibal为什么是Hannibal，在他表面的行为之下，有着怎样的心理动力？ 他的无意识创造了一个故事，关于一囚徒和守望者的。

随后画面再切换到意大利，餐桌，美食，表面的华丽精致。 烹煮羔羊的内脏，是罗马传统中第五等的肉，穷人迫于生存才会食用。 Hannibal说这道菜是他很年轻的时候做来纪念他妹妹Mischa的。颇有意味...

随后，他的脸，和千代的脸在镜中转化。再一次暗示他们的一体性。

“We construct fairy tales and we accept them/我们编造故事，然后接受它们的存在.” “Our mind concocts all sorts of fantasies when we don't want to believe something/当我们不愿意面对的时候，头脑会编造各种幻想” 千代表示她理解并接受Hannibal的行为。因为Mischa就是被别人吃掉的。他现在所做的，无非是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Hannibal wanted to kill that man for what he did to Mischa, I wouldn’t let him take his life. So Hannibal left his life with me./汉尼拔想杀死那个吃了Mischa的人，我不允许，所以汉尼拔将他留给了我” 这句很关键。Hannibal想要扼杀掉那个他无法接受的经历，但在无意识中却是不可能完全抹去这样一个沉重的经历的。即便被压抑，发生过的事情，都会留下痕迹，不可能被彻底遗忘。要封印那个经历，就需要同时创造囚徒和守望者千叶。

Will深夜一个人再次来到地牢，砸开门锁，带着麻袋，“绑架“了囚徒。 豪不犹豫，无惧，上扬的眉毛带着一种挑衅。 从整部剧中来看，Will的确是不怕Hannibal的，从始至终都是。同时， 在面对Hannibal难以置信的残酷吃人行为时， 他没有像一般人那样去恶魔化Hannibal, 他更能从容客观地看待Hannibal的这种行为，像看待一个普通人那样。 这正式面对无意识和阴影的一种很好的态度。不带评判指责，只是如实地看，如实地接纳。 也正因为这种态度，他才走到了汉尼拔的核心所在。

他释放囚徒，给他自由。但囚徒见光和旷野，恐惧无比。看起来好像还不敢离开他。 这也是第2季中，Hannibal渴望Will友谊的心理动力的一部分。 当囚徒可怜巴巴地走向Will，他却冷酷地推开他，让他自己走。这让我联想到第2季最后一集，Hannibal难过地对Will说“I‘ve let you see me, know me. I gave you a rare gift, but you don’t want it./我让你看到了我，了解我。我给予你了一件稀有的礼物，但是你不想要” 汉尼拔真的是彻底向Will敞开了自己最阴暗和脆弱的那部分，也因为这样，渴望Will的友谊，甚至共生（第2季后部分 ，Will是假装自己也杀人，吃人，才得到Hannibal最终信任的。但他同样也骗不了自己的潜意识。他知道自己那么做，只能是出于正义，是为了将Hannibal绳之以法） 他推开囚徒的这个动作，也就象征着他内心深处的那种正义。

随后画面切换，在教堂中JACK和意大利侦探的谈话。也在一定程度上对剧情有所阐释。 “Will Graham understands Hannibal. He accepts him. Who among us doesn’t want understanding and acceptance?/Will理解汉尼拔，他接纳他。我们谁不想被理解和接纳？” 理解绝对到位了，接纳也有了，但Will毕竟也是凡人。他无法像神一样地完全无条件接纳和宽恕Hannibal。他自己的局限，他只能选择告诉自己，是出于正义，为了降服邪恶，才去做那一切。所以，这注定了第2季后来被Hannibal识破后，悲剧的上演。 这段对话，在教堂中展开，颇有深意。

千叶拿出烤熟的野鸡，切好，原来是拿给囚徒吃的。 回顾前面的分析，野鸡象征Hannibal宰杀的人，那么这里就解释了他吃人的欲望来源。 正因为有囚徒的存在，因为他如此深刻地禁锢了自己的那一部分，才需要不断地吃人。 地牢中的饥饿，只有这样才能填满。 千叶不仅带了肉，还有红酒。 想想餐桌上的华丽和Hannibal品酒时的陶醉表情吧，在无意识的意象世界中，竟然是这样的...

当千代来到地牢，囚徒出人意料地回到了牢房中，并蹲在那儿，装作无事。但其实已经准备好攻击千代。我们可以不从理性和逻辑角度深究囚徒为什么回到牢房。单从这个情景来看，地牢这一幕是Hannibal自己的内在冲突。 囚徒被千代禁锢这么多年，当然是想报复的。被压抑和否认的部分，总是渴望表达和释放的。 由于和Will关系的深入，Hannibal最深的阴影被解锁。这场拼命，就是他内在的很深的挣扎，改变。最后囚徒终于还是被千代反过来杀死。

Hannibal之前自己维系多年的心理平衡被打破。囚徒的死亡，对他来说有着很深的意义。 至深罪恶的释放，获得新生的可能。同时，也不再需要像以前那样吃人了。老旧的死去了，脚本被打破。 这个转化也预示了后面剧情的展开：汉尼拔相当于自投罗网，将所有人引到意大利来抓捕自己，又设计回到美国，从残忍的梅森手中，救了Will一命，最后向Jack自首，甘愿永处牢狱。 他对Will说，“我想呆在一个你永远能找到我的地方。” 这不得不算是汉尼拔的一种脱变。也许，说是某种程度的疗愈和成长也不牵强。尽管仍然是非常的悲怆。 但是，毕竟不需要像以前那样不断地杀死，吃人了。而自投牢狱，也带着一定的自我救赎和忏悔在里面。

无授权渣翻自推@hartfeathers 的解读，我觉得对Will的心理分析得非常细致，和大家分享一下。有任何想法欢迎去推上和太太一起探讨。

Will和Abigail的关系挺复杂，因为他俩实际上并没有建立起什么真正的情感关系；Will对Abigail的感情建立在他想象中的Abigail上，他希望自己能和Abigail有父女情，但剧中其实两人正面接触非常少，远没有Abigail和Hannibal多。我本人是相信他的确非常在乎Abigail的，但他和Abigail的关系可以说基本上都是他虚构出来的，是他与潜意识里的自己的一种联系。

Will选择主动接触Abigail一部分是因为他杀死了她爸爸，有负罪感；一部分是因为Hobbs阴魂不散的幽灵在他内心深处留下了对Abigail的感情。尽管Abigail的原生家庭非常扭曲，但杀死Hobbs之后，他也基本上是摧毁了Abigail的家庭，所以他会觉得自己“夺走”了Abigail的家，会自责。Oeuf（104被绑架的孩子们）那集就讲得很明白：他一直在聊自己没办法把那些孩子主动选择抛弃的东西（家庭）还给他们——这点跟Abigail的情况特别类似，他没办法把他夺走Abigail的东西还给她，所以就一直在试图填补那个空缺。

最重要的是Hobbs的人格其实跟了他一整季，所以其实很有可能Hobbs对于自己女儿病态的爱也跟了他一整季。Will吸收了一部分Hobbs的爱，所以也会对Abigail有一种执着的在乎。他本人可能都没意识到这一点。包括Will本人的梦境里面，他有次梦到过自己杀了Abigail，也是因为Hobbs想要伤害自己女儿的心理过渡给了他。

Will本人是极度渴望情感联系的，尽管他声称说家庭是他渴望的“一件不合身的西装”，也还不是收留了7只狗陪着他，让自己时时刻刻感受着那种毫无保留的爱吗。整个第一季他其实都在主动接触那些某种程度上拒绝过他的感情触角的人，尤其是Jack和Alana. 所以当他一看到他和Abigail之间有可能建立起那种他渴求的感情联系的时候，他真的是恨不得两只手紧紧攥着这个机会，所以几乎没有考虑过这是不是Abigail想要的，会不会对Abigail有益。

某些角度上他还会在Abigail身上看到自己：两人都面对着外界的质疑和拒绝，都因为过错不在自己的事情受到批判——Abigail是因为她爸爸，Will是因为自己的共情能力。所以他觉得自己需要保护Abigail, 因为没有人保护过他，他想成为Abigail的避风港，尽可能地让她不受外界干扰。也正因如此，尽管后来他意识到Abigail可能并不是他了解的，或者说他希望她能成为的那个无辜的女孩，他也一直在撒谎，帮Abigail挡住Jack的质疑。所以他在狩猎屋里意识到Abigail就是那个Hobbs用来诱拐女孩的“饵”的时候就有点崩溃了，因为Abigail原本应该是他生命中特别美好纯洁的一个部分。

第二季在Mizumono（213）之前剧里唯一一次出现Abigail就是在Takiawase（204蜂人）里面，Will梦见自己教Abigail钓鱼。到这会儿Abigail基本已经是他的愧疚化身了，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她，没有保护好她。也是他的愧疚感驱使着他去抓Hannibal, 因为他需要在Hannibal身上得到一个说法，要么是复仇要么是正义，因为他觉得是Hannibal把她杀死的（其实这会儿拔还留着ab钙等私奔呢）。所以在钓鱼那个梦里Abigail之所以出现就是因为他的潜意识需要一个驱动力，让他开始设计抓捕Hannibal.

在Primavera（302）里Abigail又成为了Will的旁白工具人，一方面是为了能让观众理解Will 在这集的心理变化（如果没有Abigail与他的对话观众基本就没法知道Will内心在想些什么），一方面这里的Abigail也代表着Will爱着Hannibal的那个人格，那个在Hannibal隐晦地表示原谅他并想跟他一起私奔后，想跟着Hannibal离开的部分。其实第二季Will的两个人格就出现过了，那时候他其实是更偏向Hannibal的阵营的，但是他内心深处还是有那么一小块儿希望自己远离Hannibal，所以他把自己的内心纠结借Abigail之口说出来。而为什么这个形象是Abigail? 因为Abigail本应该是他俩新生活的一部分。他在那天不仅失去了Abigail, 也失去了他本可以和Hannibal一起拥有的未来。他和自己内心里Abigail的对话其实也说明了他更加明白了自己对于Hannibal的感觉，也认清了他到底多在乎Hannibal, 和他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还有一件事儿特别有意思，就是Abigail的服装造型。从第一季第二季直到Primavera, 她的衣服一点点变得精致有型。因为她也代表了Hannibal影响和改变了Will的部分，这种影响和改变甚至直接反映在了他潜意识里对Abigail的想象上。曾经Abigail只是一个穿着钓鱼服的，Will能够有共鸣的人格，Primavera里已经变成了他和Hannibal的混合人格了。

“He wanted us to live.”

就算Will想生气，气Hannibal捅了他，气Hannibal把他留下等死，他也没法否认Hannibal割得太专业太精准了。就算Hannibal当时气血上头，就算他真的想伤害Will, 他也没下死手，只是想给Will留个属于自己的伤疤，一个记号，时刻提醒Will他给Hannibal造成的伤害，提醒他他丢弃的那个私奔选择。他真正的惩罚不是割开了Will的肚子，是当着他的面杀死了Abigail.

“He was supposed to take me with him. We were supposed to leave together.”

第二季Will努力地让自己做着”正确“的事情，但等真的需要他在Jack和Hannibal之间做选择的时候，他选择了Hannibal. 他提前打电话警告Hannibal FBI要来，让他赶紧跑。其实我本人是相信Will可能是想让他先走，等事情过后去找他的。他一直在否认自己的感情，但内心深处他很想和Hannibal一起带着Abigail离开。所以在说上面那句台词时其实不是Abigail说Hannibal要带她走，是Will自己在直面自己的渴望和失望。Hannibal本应该带着他的，和他一起在Florence生活的，而他现在却被抛弃了，被Hannibal留在Wolftrap.

（R补充：这里的被抛弃感其实也是因为Will有过期待，因为S1他说过自己从未有过被抛弃感，abandonment requires expectation.）

“Why did you lie to him?”

“The wrong thing being the right thing to do was too ugly a thought.”

这两句台词基本上概括了Will在第二季后半段所做的所有决定。他想和Hannibal一起走的心情强烈到他甚至都觉得他俩在一起才是the right thing了。但是真正的right thing是抓住那个杀人凶手，不是和那个恶魔私奔……所以这种道德困境就变成了他的心魔，也是造成第二季这种乱七八糟的局面的原因。最后他的道德观还是干预了他的选择，把他从本该和Hannibal拥有的新生活那里推走了。

“He gave you a chance to take it all back and you just kept lying.”

这儿就能看出来Will其实很后悔他对Hannibal撒谎了的。他知道他的欺骗把Hannibal伤害得很深，也很后悔自己没有接受Hannibal给的原谅。他利用自己与Abigail的对话来给自己复盘他究竟为什么要做出那些决定，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事，这些事为什么会这么发生。

“He wants us to find him.”

“After everything he’s done, you’d still go to him?”

就算Hannibal割开了他的肚子，杀死了Abigail, 他也没法否认自己确实想找到Hannibal. 尽管他明面上不会承认，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感觉，但Abigail代表的那个人格可是毫不犹豫，一旦有机会立即就会跟Hannibal走的那种。我觉得这也可能是另外一个他的潜意识为什么会以Abigail的形象出现的原因，他想记住Hannibal夺走了些什么，想一直保持愤怒，因为他知道他迟早都会带着对Abigail的愧疚感原谅Hannibal, 愧疚自己不仅没救下她，还原谅了那个杀了她的凶手。

“If everything that can happen, happens, then you can never really do the wrong thing. You’re just doing what you’re supposed to.”

这一刻，Will在面对自己和Hannibal的关系的时候彻底放下了善恶观。他说过他第二季的所有行为都是被传统善恶观所支配的，也是因此他们现在才会是这样的结局。这一刻，Will开始接受一种可能性：如果遵循墨菲定律，那他所做的一切选择都是注定会发生的，何来善恶之言？

这场戏里Will触碰了一下那颗Hannibal送他的人体心脏，心脏就重新跳动起来了，其实也是在比喻Will是那个唤醒了Hannibal“爱”的能力的人。当Will退了一步，离开那颗心的时候，它变成了一个半人半鹿的样子，很明显吓到Will了。这里其实也说明了Will很害怕接受Hannibal的爱，因为就像这个人形鹿一样，汉尼拔的爱也是扭曲的，危险的，致命的，靠太近有可能会毁掉他。

而这里是Abigail的声音打破了他的共情幻想，很有意思，因为他当时处于一个拒绝Hannibal的爱的状态，因为他的后退，那颗人体心脏才变成了一个可能会伤害到他的形态，但Abigail的声音出现了——那个他能直面自己对Hannibal的爱的人格出现了，把他带离了那个他会被Hannibal的爱所伤害的那个幻想。

“He left us his broken heart.”

“He misses us.”

Will的两个人（自我和本我）此刻都承认了Hannibal的确在思念自己，自己也同样思念Hannibal, 也意识到尽管Hannibal本人造成了这一切的发生，他也同样为两人的分离而感到痛苦。此刻他默许自己相信他之于Hannibal的重要性就像Hannibal之于他一样。

“He is playing with us.”

“Always.”

另一方面Will也知道Hannibal永远像是在玩一场游戏，他所做的事情都仅仅出于自己的好奇心和享乐心，所以他害怕这一切都只是诱捕他的陷阱。他告诉自己不能相信Hannibal展现出来的真诚，也不能相信自己对于Hannibal感情的解读，因为他根本无法分辨这到底是真的还是Hannibal的另一场游戏。他不知道Hannibal到底是真的爱自己，还是就是借由这个游戏来再次试图操控他。所以就算Hannibal把一颗心献给了他（杯都不知道被做成心的这个人甚至是他的代餐）他也还是在怀疑Hannibal的爱的真诚度。

“You still want to go with him?”

“Yes.”

就算他没法确认Hannibal的爱是否真实，就算他还在害怕这一切可能是场游戏，他还是想和Hannibal一起。因为他在别人那里从来没有感受过他和Hannibal的这种共鸣。在Hannibal这儿，他能够被理解，被欣赏，被接受。他真的很爱Hannibal, 爱到就算他可能还是会被再次伤害，他也想和Hannibal在一起。

“What if we all left together? Like we were supposed to.”

这儿Will再一次表达了他对没有和Hannibal一起离开的后悔，他一直惦记着他们本能有的，本应有的生活。所以这儿就是在告诉大家内心深处Will肯定是想和Hannibal一起走的，如果他能逆转时间，他那天晚上绝对会跟Hannibal一起离开。所以Will站在这个对Hannibal意义重大的诺曼底教堂里，就开始想象如果他那天晚上选择一起离开，此刻Hannibal会带他去什么地方，他会将Hannibal了解到什么程度，他们的关系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A place was made for you, Abigail, in this world. The only place I could make for you.”

他在内心给Abigail留了一块地方，唯一一块他能掌控的安全的地方。因为他觉得他的谎言让Abigail失去了生命，所以他只能以自己的方式将Abigail的生命用自己强大的共情能力还给她，让她的生命在自己的想象里延续。这里他也像在道歉：Hannibal给他们的生活被他毁了，所以自己只能用这种方式让Abigail存在得更久一些。同时这也是个道别，像去世的Abigail的一个正式的道别。

这里Abigail的脖子恢复了割裂的状态，也是因为Will知道自己该放手了，放下自己对Abigail的愧疚。不仅是为了放下执念，也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原谅Hannibal了。

Primavera整集里，他和Abigail的对话其实都是一种哀悼。哀悼Abigail, 哀悼失去Hannibal, 哀悼他们本该有的生活。但这里也是他接受自己对Hannibal感情的第一步。在这个Hannibal思维宫殿的前厅，尽管他仍在怀疑Hannibal的爱是否真诚，他也还是开始正视自己的内心了。

（R补充：这句台词是最神的：

“Is Will Graham here because of the body, or is the body here because of Will Graham?”）